可能是聽到了一個將死之人臨死還不安分的質問，那人停住了動作，走到孟津身前蹲下，注視著那已經充血的眼球。
“我是誰你都不記得了？枉我對你這麼好。”
孟津看清來人的模樣瞪大了雙眼，是，是張府役官。
見孟津認出他來，張府役官開心許多，無視孟津那如破風箱般的呐喊，又擺出原來那副善良的樣子，似無可奈何般委屈道：“不要怨我，我就是個跑腿的。”
說完拽起蜷縮在一旁的李大拉到孟津的身前，用腳踩住，善解人意地為一個快要死了的人排憂解難。
“要怨就怨他，是他誆騙你父親回家被燒死，是這個白眼狼又害死了楊掌印。”
看著不斷尖叫，掙紮的李大，孟津心裏沒有別的想法了，他隻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要置兩家人於死地。
像是看出來孟津所想，張府役官用腳尖踢了踢李大的腦袋，貼心地問道：“他問你為什麼呢，為什麼啊？”
其實他也很是好奇，雖然知道大體經過，但這個關鍵的小人物是怎樣被驅使的他還真不知道。
李大被嚇得失了神智，似迷糊似清醒，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以往的回憶折磨著他，老爺、夫人、少爺、舅老爺一家都得死，可是，可是怎麼還能有活著的呢，還出現在城裏，他們要幹什麼，是不是要來索命，不行，這怎麼能行呢，月娘有孩子了，我馬上就要當爹了，好日子就要來了，可不能讓他們毀了我的好日子。
於是在認出孟津二人那一刻，他就打好了主意，斬草除根。
他去找那位大人商議，大人命他把他們帶回家看起來，一切都是計劃好的，第二天把人帶到城隍廟來殺，可惜隻來一個，不過沒事，這個死了，另一個就容易多了，真好。
李大覺得幸福極了，真是罪有應得，罪有應得。
罪有應得？可真是太可笑了，如果真的罪有應得他怎麼會躺在這兒，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孟津的嗓子眼往上湧，他能感受到心髒的刺痛和窒息，瞳孔放大，耳鳴發作，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張府役官蹲下拔出孟津脖頸上的短刀，鮮血四濺，自顧自地說道：“把你的頭割下，一會兒再去割小的，你們仨的腦袋就算湊齊了，我也能交差了。”
三個？原來，原來姑姑早就沒了，這樣也好，不用擔心了，不過澄兒早跑了吧，沒跑也沒事，也算團聚了。
孟津等待著，等待在奈何橋旁見到許久不見的父親母親和妹妹，到那個時候他會發火，會跟他們訴說他所受的委屈，姑姑會原諒他，說他已經很了不起了，然後，他們就在原地，再一起等著澄兒。
不過，不過他依舊希望這兩個牲口能死在他前麵，即使是無可奈何，但他依然憤怒。
最誠懇的希望和著精血噴湧而出，“死——”。
他再也看不見了，由此，他知道，結束了。
鮮血彌漫到張府役官和李大的臉上，他們驚恐地看向眼前，身子僵直，不能動彈。
孟津再也沒有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