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她,說:“是啊,幹嗎呀?總不能就這麼看電視吧。”
“那、那咱們玩保齡球吧?”
我搖搖頭:“沒勁。”
“那吃飯去?”
“也行吧,不過我其實不怎麼餓。”
唐豔賭氣說:“什麼都不行,要不睡覺吧。悶頭大睡,然後各回各家。”
“咦?我想起來了,要不咱們遊泳吧?”
大一那年的夏天,我在學校的遊泳池裏碰到了唐豔。大家都在遊泳池裏上遊泳課。遊泳池很小,但是上課的人卻很多。男男女女、胖胖瘦瘦,同學們就像煮餃子一樣泡在遊泳池裏,那架勢不像在遊泳,卻像在洗澡。摘下眼鏡後我其實就是半個瞎子。我們這個小班的大老爺們圍成一個大圈,大圈中間是肌肉發達的體育老師。盡管每學期的遊泳課隻有四個小時,但體育老師還是不厭其煩地給我們講解。在碧波蕩漾、有著成百噸水的池子裏,他沒有一口水喝,講得口幹舌燥。體育老師教給我們一些基本的本領,以防我們會在一米多深的池子裏淹死。這個時候,我視野裏影影綽綽出現一個美女。她穿著黑色的遊泳衣,這樣顯得皮膚更白了;她曲線畢露,卻不會讓人產生邪念;她充滿了青春的活力,就像一條剛從大海深處冒出來的美人魚。我當時就傻了:難道在我們這所工科大學裏會有如此驚世駭俗的美女出現嗎?我不相信!因為不相信,所以我就一直扭頭朝不遠處那隊女孩子的領地看。看得神魂顛倒、忘乎所以,直到憤怒至極的體育老師惡狠狠地朝我臉上撩水。他還說了句,我早就看出來了,咱們這個班裏就你小子最壞。於是眾人哄笑。還好很快口幹舌燥的體育老師結束了他的講解,我們四下裏散去。我急不可耐地問旁邊的一個男同學借了他的眼鏡,然後……然後我就知道了那個像仙女、像美女魚的姑娘就是唐豔。我戴上了眼鏡,但視野中的一切都像電影裏的慢鏡頭了——半空中的水花就像四月裏漫天飛舞的柳絮。水花中唐豔無意之中朝我這邊看來,笑容燦爛,之後她又扭過頭,往她對麵的一個女孩身上撩水。她的長發在空中劃了一條美麗的弧線,距離我那麼遠,卻好像從我心上撩過。我覺得四周都變得寂靜,除過靈動的水花聲和唐豔飄浮在空中的笑聲。在那一瞬間,我傻了。就像被一顆子彈擊中,我嘴巴半張著,怎麼都喘不過氣來。
那天下午,在中國北方一所大學的遊泳池裏,我知道自己徹徹底底地愛上了唐豔,雖然還沒跟她說過一句話。
4月28日,星期一,晴。
早上又無事可做。
我戴著耳機玩“極品飛車”,一邊玩一邊想接下來該怎麼弄。10點鍾趙處長的小秘來傳達上級精神。上級精神說勞動節照常放假,但所有工作人員不得離開北京,否則要對其進行行政、經濟處分。另外小秘還給我和芳芳透露了一條內部消息,說勞動節之後要舉行一次“相信科學、抗擊非典”的征文比賽。征文比賽在出國人選最終決定下來之前舉行,所以這次比賽的名次會對最終人選產生影響。小秘走之後我就開始構思那篇關於非典的文章,可一動腦子頭就跟要炸開似的······
我想起了前一天發生的事。去賓館之前發生的事情我都記得一清二楚,隻是後來的事怎麼都不敢確定了。我在兩種可能性之間徘徊。
第一種可能性是這樣的。我和唐豔在賓館的房間裏無聊透頂,不知道該做什麼。我說我們去遊泳吧,她又不去。後來她反反複複地說還不如各回各家之類的話。我聽後很生氣,便決定起身離去。唐豔急忙把我拉住。於是我又坐在了床邊上。但是接下來的情況沒有發生任何變化,我們還是無話可說、無事可作。之後我倆達成了共識:那就是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們現在不需要節外生枝,又莫名其妙地走在一起。達成共識之後事情就好辦了。在賓館門口,我倆相互微笑著揮手道別,各奔東西。她是開著她白色的小汽車離開的,我是攔了輛紅色的出租車離去的。我坐在出租車上,大腦一片空白,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第二種可能性是這樣的。我倆在床沿上看電視。我想起了從前,便提議去遊泳。唐豔聽後立刻響應號召。但問題是我倆都沒帶遊泳衣。本來賓館的遊泳池肯定有賣的,但是當時我倆都沒想起來。唐豔說賓館外麵太陽毒熱,叫我去買。於是我記下了她的尺碼,去給我倆買遊泳衣。在賓館門口我攔了輛出租車,出租車帶我去了大柵欄。在大柵欄的一條小胡同裏,我買到了兩件物美價廉的遊泳衣,之後很快回到了賓館。那時候已經到了中午,但是我和唐豔都不餓。於是我倆直接去了遊泳池。大概是非常時期,遊泳池裏隻有我倆。唐豔興高采烈地說今天這錢花的太值了。唐豔遊得很好,而我隻會狗刨。後來興致勃勃的唐豔提議我倆比賽潛水,看誰在水裏潛的時間長。我先潛的。我的肺活量那麼大,潛的時間當然長了。之後唐豔潛,沒想到她潛的時間比我還長。1分鍾過去了、2分鍾過去了、3分鍾過去了……我等了很久很久,唐豔再也沒有出來。後來我瘋了一樣在遊泳池裏找她,聲音沙啞地喊她的名字,怎麼都找不到她。後來遊泳池的工作人員來,他們以為我瘋掉了,把我哄出了賓館。我被他們強行往外拖的時候,看著碧波蕩漾的水麵,就想:我不找她了我不找她了,也許她真的變成一條美人魚了……
非常時期為了避免食堂用餐的人過多,上麵下大通知說用餐時間可由原來的12點提前到11點。這樣我們中午就有兩小時的休息時間。食堂裏很少見到從前排長隊的情景,隻有零零星星但絡繹不絕的幾個人。大家相隔至少一米,戴著各種各樣的口罩,有的甚至戴著淺藍色的外科手術口罩。絕大多數人為了避免傳染,把飯菜打到一次性飯盒帶回辦公室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