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節(1 / 3)

“哎,你說是不是發燒了就是染上了?”我從電腦後麵伸長脖子,問芳芳。

芳芳也從她電腦後麵探出頭看我,說:“不是絕對的,不過也八九不離十。”

“那你說要是既發燒,關節又疼痛,還覺得胸悶呢?”

“那肯定是百分之百得上了。誰這麼倒黴啊?”

“沒有,隨便問問。我是看網上說的那些初期症狀,覺得那個也不一定準吧。”

“不準?都什麼時候了,醫生還敢開玩笑?絕對沒問題!”

“噢——”我點點頭。

“我去倒點水,你喝嗎?”

我看看杯子,隻剩下一杯子底茶葉,說:“那你幫我打點,謝謝。”

芳芳拿起她和我的杯子,朝門外走去。飲水機在趙處長門口。

我隔幾分鍾摸一次腦門,每次都覺得溫度比上一次熱。每摸一次,身上就出一身冷汗,同時心髒跳動加劇。我也想到了自己臨死時的樣子和旁人的種種反應。揣測的結果叫人沮喪萬分。並且這種需要極豐富想象力的揣測,使我頭部不光發熱,又開始隱隱作痛。一想到這麼想會產生如此惡果,我急忙停止了使腦細胞加倍死亡的思維活動。

過了一會兒芳芳的水還沒打回來。可能又跑到趙處長的秘書那兒聊天去了。她們兩個經常說一些單位裏的小道消息,神神叨叨的。我不由自主地又摸了摸腦門,這次和上次溫度差不多,隻是出了很多汗,搞不清是腦門上的還是手心上的。正當我準備靜下心來觀察手心時,芳芳的電話響了。我看了一下,沒去接。一般他們找芳芳,要是沒人接,過一會兒還會打過來的。但是這次不知為何,電話鈴一直響著,相當的鍥而不舍。我覺得該接了,不然老李在那邊會不高興的。

我剛拿起電話,就有個男聲在那邊說:“你為什麼關機,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你說,你昨晚怎麼沒回家,你跑到哪去了?害得我到處找你。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那個人怒氣衝衝,聲音幾乎要把我耳膜震破,如果我還繼續保持沉默,也不知道會說到什麼時候。

“喂,請問您找哪位啊?”

那人一聽我說話,顯然一驚,說:“噢,你好。我找芳芳,這是她的電話吧。請問她去哪兒了?”

“她剛剛出去,你過五分鍾打過來吧。”

剛放下電話,芳芳就端著兩杯子水進來了。

“剛才有個男的找你。問你為什麼不接電話,昨晚為什麼不回家。好像很生氣。”

“噢,知道了,沒事。”她遞給我水杯,回到座位上繼續上網,顯然沒放在心上。

“好像是你未婚夫吧,你們怎麼了?”

“你管那麼多事幹嘛?這個月工作計劃交了沒?”

“不要叉開話題,都到什麼時候了你還跟他吵?不是說勞動節結婚嗎?我還等著白吃呢。”

“結什麼結啊,你煩不煩呐?”

我使勁瞪了她一眼——當然,那個時候她沒看我。老子關心你才問的。我心中恨恨不已,同時思考如果自己真的得了非典是否應該主動傳染給她。

過了一會兒,負責西歐的哥們過來找處長。這哥們北大畢業,據說是學國際關係的,搞不懂為什麼跑到這鬼地方。我和他不熟,聊過幾次,覺得此人思維敏捷、知識麵廣。加上我高中時一直想考北大,因此對他敬重三分。據說這哥們剛來時心高氣傲,大有準備橫掃對外合作處的氣派。自從很久以前西歐同誌因為開會時老李講話沒有記筆記被扣了獎金,這小子就改過自心、下決心重新做人。也從那事以後,西歐就常找老李彙報工作。隻是最近他工作彙報得更加勤快。我懷疑是不是單位有什麼新變動,因為他女朋友在部裏工作,經常有一些最新的內部消息。

像往常一樣,西歐謙虛地對我和芳芳笑笑,小聲問,李處長在嗎?芳芳也謙虛地笑笑,說在呢,進去吧。等西歐進去以後,芳芳對我撇撇嘴,以示不屑。我剛來對外合作處的時候,對這種不屑深信不疑。時間長了才發現,每個人對這種和領導套近乎的做法都表示不屑,但背後裏每個人都爭先恐後地和領導套近乎,直害怕被別人甩在後頭。比方說芳芳,在老李跟前甜言蜜語百媚千姿,恨不得撲到老李懷裏;再比方說老同誌JB,依靠老李也逐漸禿頂的優勢,以切磋經驗為由,和老李打得火熱。總之年輕人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啊。我一向沒有拍老李馬屁的想法,隻是那天在單位門口還是動了邪念,忍不住送給老李幾張片子。這兩天老李那邊沒什麼動靜,也不知是福是禍。另外,大家爭先恐後找老李而不拍趙處長馬屁是有原因的。趙處長一向鐵麵無私、公事公辦。除了工作,我們這些小卒卒們要想和她搭話都難,更別說表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