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該起了,我的好姑娘,可不能再睡了,一會兒忠勤伯爵府來納征了!”
“唉呀!吵的什麼?”王若芙把頭偏向榻裏“叫他們不必來問安了。”
劉媽媽看著大娘子舉止嬌憨隻當自家姑娘昨晚安置的不好,如今鬧起起床氣來了。
“大娘子,起吧,奴婢服侍您先喝口熱棗茶。”
一聲“大娘子”將王若芙喚的清醒了些,不情不願地叫人扶著坐起身來,一旁的彩環馬上絞了熱巾子來輕柔地給她敷臉,熱巾子剛拿開,劉媽媽的金絲棗茶就遞到了麵前,王若弗就著劉媽媽的手低頭淺飲,甜茶入喉,滋潤的嗓子舒坦不少,臉色也好看了些。
劉媽媽不敢有片刻鬆懈,令丫頭們服侍大娘子洗臉穿衣,大娘子直到安坐在銅鏡前梳妝也再沒開過口。
看著銅鏡邊上的燭火,王若芙隻覺得胸腔裏悶著口氣。
實在是沒天理!想她幼年被父母丟在外頭,少年嫁與那寵妾滅妻之徒,中年幾乎大半都在老家家廟度過,好容易回家做了幾年的老祖宗享享福,五日前一睜眼,竟不知撞了什麼邪又回來了!
寵妾滅妻的夫君,那華蘭的糟心婆家,林擒霜那賤人,不省心的閨女,還得再遭上一遍!蒼了天了!蒼了天了!讀書人總說什麼難得再少年,這再少年是哪門子福氣!能當老子誰願意當孫子,若她還是太祖母,看哪個不長眼的天沒亮就敢叫她起床!
劉媽媽看著大娘子難看的臉色,實是猜不出她的氣從何來,高門嫁女是她家二姑娘多少年的念頭,如今大姐兒的好姻緣將成,怎麼幾日前開始倒是日日氣悶著,大娘子不說,問起來也隻是歎氣,她將想得到的麻煩事兒試探著問個遍 可瞧著大娘子的反應是都沒猜中,這下劉媽媽黔驢技窮隻能更周全些服侍著。
直到最後一隻金燦燦的步搖穩穩當當地點綴好了,王若芙才收回了憤懣的目光“走吧,去看看華兒。”
“大娘子,咱們還是先去給老太太請安。”劉媽媽俯下身子壓低了聲音
王若芙眼皮和嘴角同時向下一耷“那就,先去看母親吧。”
劉媽媽鬆了口氣,這幾日大娘子雖然心情不好不大愛搭理人,但卻聽勸了許多。
壽安堂冷冷清清,丫頭婆子都跟尼姑似的沒一絲鮮活之氣。
王若芙穩步穿過層層的院門,忽的想起她多少年前一路哭跑進屋跟老太太告那賤人的時候,婆母又氣又羞,自那以後便一天天的將自己清苦起來。
對一生高傲的勇毅侯府獨女來說養出林擒霜這沒有臉皮的東西足以羞恥一生。
王若芙進了屋,朝炕上的老太太屈膝行禮
“兒媳給母親請安。”
老太太正由房媽媽服侍著剛進了兩口燕窩粥,見王若芙進來,便叫房媽媽撤下粥點。
“過會兒賓客來了免不了都要來找母親請安的,母親還是多用些的好。”王若芙攔下要退出去的房媽媽,接過那敞口印花白瓷碗穩穩走到暖炕前,沿著碗盛出一匙,微微俯身遞到老太太嘴邊。
這屋子裏的人已是被王氏弄的雲裏霧裏好幾日了,自從林小娘事現,老太太又壓著大娘子喝了妾室茶,大娘子便認定了這小賤人是老太太故意給主君養的,幾年來連麵子上的禮數都不肯盡,這幾日怎的就跟老太太親近起來了。
老太太雖也看不透她的心思但還是順著她,隻靜靜等著王若芙的心思自個兒顯露出來。
王若芙並無他意,她現在看著是個媳婦兒樣,實則年歲已高,加之這兩天心煩又思念幼孫,便常常來老太太這兒發呆,左右管家之權旁落,她也不聒噪,哪裏有比這更好的去處呢。
“老太太,大姐兒來了,要給您請安呢。”
打門簾子的丫頭打起簾子,一明媚少女便輕輕搓著手進了屋子,向老太太行禮
“祖母 ,孫女來給您請安了。”華蘭眼眶通紅,顯是一夜未得好眠,約莫還哭了半宿。
“唉,這是做什麼,手爐呢?大喜的日子再凍著。”老太太看著女孩的神色心中不忍,伸出手來把心愛的孫女摟在炕上給她暖著。
“祖母。”華蘭把臉埋在老太太的懷裏輕輕抽泣,這些日子華蘭從剛開始的羞澀逐漸轉為不舍,納吉那天就開始不思飲食,一日三次的跟老太太,大娘子和父親請安,老太太和盛紘哪能不知她的心思,隻一次次的安撫著,盼著這孩子能好受些。
王若芙心裏極不是滋味,今日才是納征,待他日出了門,她那千嬌萬寵的女兒要遭受十餘年的磋磨,一想到這些她真真要咬碎一口銀牙!那小畜生是個拎不清的,卻苦了我兒!
一旁的劉媽媽見她這表情還當是大娘子氣悶華蘭與老太太親近冷落親娘,便上前一步接下王氏手裏的半碗粥,順便暗暗遞了個眼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