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你認識許知意,那麼你絕對隻能用平平無奇來形容她,相貌平平,人也平平,家世平平,成績平平,似乎任何的閃光點都與她無關。不管在哪裏,都像小透明一樣。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平平無奇,也許就不會被校外的小混混盯上,也許就不會有接下來像電影裏的英雄救美。
渝城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知意背著書包,拿著傘,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幾個染著黃毛的混混攔住她的路:“小美女,跟哥哥一起去玩啊?看你這樣子還在上學,跟哥哥走吧,哥哥養你!”
混混們看出了知意的局促,笑得更大聲了。
她準備轉頭就跑,另外一個混混跑上前去,攔住她的路。知意的眼睛裏含著淚水,她該怎麼辦?
一個聲音傳來:“我要是你們,就不會來欺負女孩子。”
為首的混混喊道:“周野,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那個叫周野的少年打了口哈欠:“什麼叫多管閑事?我這叫路見不平。我原來還不知道,欺負女孩子也叫閑事,那你們幾個未免太閑了。既然這麼閑,我就給你們找點事情做。如何?宋哥,想去哪家醫院?”
為首的宋哥心裏臉上滿臉寫著不情不願,卻又有些無奈,因為,對方是周野。
宋哥喊上小弟們:“我們走!”
周野喊住他:“宋哥,等等!”
“你還有什麼事?”
周野攬過他的肩膀:“宋哥,你看起來就比我大幾歲,年紀輕輕的出去找個班上,別一天到晚想著不勞而獲,還有就是……”他望了望宋哥的同伴,“別帶著兄弟們欺負女孩子。”
宋哥嗤之以鼻,帶著其他的小混混走了。
周野過來看了看知意,擔心地問道:“嚇壞了吧?”而後又趕緊安慰:“你別把他們放在心上,以後盡量不要一個人走路,要是再碰見他們,就報我的名字。”
看著知意的眼睛,他又道:“我叫周野,周圍的周,原野的野。”
知意小心翼翼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少年如同北極星一般閃亮的眼眸,彼時小雨停下,彼時少女的臉上就像是沾染了桃花的紅暈。
“謝謝你,我……我……叫許知意。也許的許,知道的知,心意的意。”
周野又重新念了念她的名字:“許……知……意。嗯,這名字真好聽,你先回家,剛剛淋了雨,注意別感冒了。”他又把她剛剛掉在地上的傘撿了起來。
周野準備離開,已經走了幾步路,知意喊住了他:“周野,你等等。”
直到現在,知意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
周野轉身,充滿疑問:“怎麼了?”
知意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一個黃澄澄的東西,周野定睛一看,沒看出來是什麼,知意接著說道:“這顆梅子給你,算是……算是謝謝你。”
周野看著那顆梅子,嘴角淺淺一笑:“我第一次見別人答謝送梅子的,梅子我就收下了。我隻是舉手之勞而已,你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許知意初見周野,那天,小雨瀝瀝;那時,年少正好。
二:
關於周野,知意所知不多,隻有廖廖數語。
比如,唯一的愛好就是打架,方圓五十裏的混混都被他打過,他揍過的人,附近幾個醫院都認識。知意小聲嘀咕:“難怪那天他那麼囂張。”
再比如,周野學習不好,一張成績單上倒數的那幾個人總有他的名字,就連老師也放棄他了。
再比如,周野這人特別重義氣,隻要自己的朋友一開口,自己力所能及,絕對盡力而為。
再比如……
知意就慢慢聽著關於周野的一切。她在筆記本上寫著周野的名字:“周……野……周……野……”
少女的心思瞞過了所有人,但到底還是沒有瞞過自己最好的朋友。二人在操場上散步,小琴挽著知意的手,那邊的周野正坐在籃球框下,看朋友打球,卻沒有察覺到,操場上的人在看他。
小琴注意到知意的眼神中有些不一樣,試探性地問:“在看周野?”
知意臉上露出窘迫,心事被小琴戳穿了,趕忙反駁道:“我不是,我沒有。”
小琴撲哧一笑:“這有什麼嘛,喜歡就去追啊!再說了,你這麼好的人,我要是個男生,我就追你了。”
而後她又望向周野,少年的眼睛盯著被投進籃框的球,此刻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知意說道:“琴琴,我何談喜歡?我的喜歡,隻能埋在心裏。”
小琴抱抱她:“你自己做主就好。”
此後的知意再沒有像那時的下雨天那樣,近距離的接觸過周野。隻有遠遠地望去,看他在幹嘛。
比如周野經常去籃球場,去看他的朋友們打球,但他自己不喜歡打。又比如他有時候還會和其他人動手,但他們都知道周野的脾氣秉性,不敢輕易招惹。
周野這個人,除了成績不好,哪裏都好。為人仗義,關愛弱小,愛護女孩子,外貌英俊,長得好看,好像除了成績是他的硬傷之外,其他無可挑剔。
許知意喜歡周野,從她十七歲時就開始了。
可惜的是,後來的時間裏,他們再沒有過交集,再沒有過言語。剩下的隻有許知意的默默喜歡。或許不去打擾,才對兩個人都好。
直到一年以後,高考前夕,知意才又鼓起勇氣,去尋周野。因為此次離別,不知何時再見。這一次,她帶了一袋熟透的梅子。
周野此刻正在學校外的小超市買水,少年穿著白色的襯衫,牛仔褲,配上一雙白鞋子,洋溢著年輕的氣息。這大概就是書中說的青春正好。
但還沒有等知意喊他,他就被另外一個女生叫走了。那個女生知意認得,是周野班上的,叫何情。人長得美,尤其是那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惹人生憐,還有她那令人羨慕的好成績。
知意放下手中的梅子,轉身離去。自己真是失敗,連喊他一聲的勇氣都沒有。
三:
高考結束,知意去了媽媽的老家。那裏叫雲山村,景色好,有山,有水,有炊煙嫋嫋。山裏還會傳來時有時無的歌聲。
知意再次見到周野,是偶然。
那天下午的火燒雲紅得發紫,給遠處的青山也披了一層霞光。知意走進村裏唯一的小賣部,從冰櫃裏拿了一根冰棍。
嚐一口,甜滋滋還透著涼意,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進她的耳朵裏:“徐阿婆,貨我幫你搬到這裏了,你記得收進去。晚上睡覺的時候要記得把門窗關好,我就先回去了。”
徐阿婆頭發絲間有不少白發,穿著碎花短袖,笑意盈盈笑:“小周大,每次都這麼麻煩你了,快進來歇歇。”
周野擦擦汗:“徐阿婆,我就不歇了,我家裏還有事呢!”
知意從徐阿婆那裏得知,周野父母離異,自己跟著外婆長大,周野的很多記憶都和雲山村有關,和外婆有關。
徐阿婆說:“小周大從小就比其他人懂事,村裏的年輕人都去外麵了,隻剩些老人還在村裏,小周大就經常給我們幫忙,每次讓他來吃飯,都推脫了。每次借口都是家裏有事,其實我們都知道,他是怕給我們添麻煩。”
知意問徐阿婆:“怎麼大家都喊他小周大?”
徐阿婆說,是因為周野還有一個弟弟,但是弟弟在跟著媽媽一起,周野就跟著外婆留在雲山村,時不時的幫他們一些忙。
知意道:“原來如此。”
是在一個午後,知意又見到了周野,他正在給出村的路鋪水泥。周野看到來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怎麼在這?”
對於周野的主動寒暄,知意有些不知所措:“我……我在這裏過暑假。”
周野仍然忙著手上的事情:“過暑假呀,那挺好的。你是上了哪裏的大學?”
“在渝城那邊的。”高三最後的時期,知意總算是逼了自己一把,才取得了比平常好的成績,最終考去渝城大學。
“渝城好啊,渝城那邊風景好,大城市。”他目光如炬:“許知意,你要好好讀書啊!可不要像我這樣。”
知意不解:“你這樣是什麼樣?”
周野輕輕說道:“我不學無術,整天就知道打架,連大學都沒有考上,我都不知道我以後要去幹嘛,你就不一樣了,好好讀書,做自己想做的事,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才不算辜負你的人生。”
很難想象,周野是經曆了多少才能對知意說出這番話來,知意問周野,“那你呢?你以後要去做什麼呢?”
周野想了想:“我自己也沒有想好。”
一個午後,一次對話,一個少年,又一次心動。
許知意一直沒有懂,周野的話是什麼意思。
但是許知意對周野的喜歡,她隻能默默藏在心裏,她這樣平平無奇,如透明玻璃一般的人,又何談喜歡呢?
何況那人還是周野,他除了成績不好,一切皆好。陽光,善良,溫柔,彬彬有禮,待人友好。即使在他身上用這世上最好的詞語來形容他都不為過。
周野已經把水泥路鋪好了,禮貌地和許知意說了一句再見,知意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喃喃:“我們,還會再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