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穎兒握緊方向盤,腦海裏過濾了一遍遺書的內容,確定了自己把所有財產都捐給福利養老院,確定了自己的器官和遺體都捐給遺體捐贈中心,確定了自己洗過澡,身上的衣服是自己最愛的白色漢服。她心裏祈禱:老天爺,觀音菩薩,碧霞元君,若你們真的存在,請不要再讓我來到這人世間,我來生隻想做一株小草,與山崖碎石相伴。從此,讓我遠離渣男表哥,遠離惡毒大姨一家,遠離那個混蛋兒子,遠離我的父母,讓我隻和清風明月相伴。

看著對麵呼嘯而來的大貨車,穎兒猛打方向盤,加油門,直衝上去。

半小時後,穎兒睜開眼睛,感覺自己臉上都是黏黏糊糊的液體,她抹了一把臉,看到手上都是紅豔豔的鮮血。“我靠!我這是沒死成?隻是撞了個頭破血流?”穎兒心裏罵著支撐著爬起身子。

“還不快滾起來!你這瞎眼耳聾的玩意,這點事都辦不明白。還在那裝死,滾起來!”咬牙切齒的咒罵打亂了穎兒的胡思亂想。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在一個陰暗的土坯房裏,她剛剛趴在一個破瓦罐上,破瓦罐尖銳的棱角紮進了她的臉,血便泛湧出來,糊滿了臉。穎兒拍拍腦袋:“我靠,我他媽重生了!”

穎兒重生了,重生在她四歲那年的春天。那是1980年的春天,柳綠苗青,她被她父親派去給奶奶送香油,因為拿錯了香油瓶子,把大瓶香油送給了奶奶,被她父親一腳踹出五六米遠,撞在了破罐子上,臉被穿透了。穎兒努力想想,那時候自己怎樣來?那時候自己爬起來,走到父親身邊說:“爸爸,我流了這麼多血,會不會死?”

穎兒父親看著她的血流到了腳底,從炕上扯起一個單子裹著她去找村裏赤腳醫生。那時候的穎兒被爸爸抱在懷裏,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暖安心,她小小的心裏竟然是雀躍的,希望自己天天流血,這樣天天可以被爸爸抱著,能感受到爸爸溫暖。赤腳醫生隻簡單的做了處理,讓他趕緊帶孩子去衛生院。

穎兒記得那衛生院,她被摁坐在一排綠色的躺椅上,穿白大褂的醫生拿著針在她臉上一針一針的縫,穎兒似乎聽到刺啦刺啦的聲音,像極了她娘用大針粗線納鞋底。穎兒沒哭,她感覺不到疼,她隻感覺到爸爸兩隻天天打他的粗大手摁住她瘦瘦小小身子,穎兒很知足。

“這麼小的孩子,可得看好了,你看看瘦的,一點肉都沒有。這麼大個口子,得縫七八針,這孩子,有這個疤,以後找個啥婆家。兩三歲的孩子,家長得看著點,別讓孩子亂跑。你看這罪受的,唉!哎——這孩子怎麼一聲吭,咋不哭呢?孩子沒事吧,你疼你就哭出來……”醫生一邊收拾器具縫傷口一邊碎碎念的說著穎兒父親。父親尷尬的咧咧嘴,又恨恨的瞪了穎兒一眼:“醫生問你呢,說話!沒死說一聲!”

穎兒嚇得一哆嗦,“哼”了一聲。

醫生看看穎兒父親,又憐憫的看看穎兒,搖搖頭:“回去給孩子按時換藥,按時吃藥,注意衛生,不要碰水,少說話,盡量吃流食,七天後來看看能不能拆線。”說完醫生收拾器具走出屋子。

穎兒看著醫生的背影,前世今生相重疊,她看父親點頭哈腰送走醫生,沉下臉彎腰抱起她:“喪門星,又花這麼多錢!養你們幹嘛,就是養條狗也比你強。”

穎兒盡量把頭遠離父親,對這個父親,她說不上什麼感覺。上一世自己童年的不幸,似乎都是因為他。而童年的不幸又影響了她的一生。有句話說的很對:童年的不幸需要用一生來治愈。其實也不一定能治愈好。所以,她前世所經曆種種,都與這個暴躁心狠的男人息息相關。

既然重生了,那就不負重來一次,讓自己脫離悲慘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