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竟是沈卻一行人。不能讓他們發現自己來過鬼市。
千金連忙躲進附近的店鋪，悄悄往外張望時，卻見肖璃拉著宿青雲往店鋪裏走來了。她這時候仔細一看，才發現她隨機一躲，走進了一家繡鞋店。
當今世上少有裹足之女，畢竟這是前朝遺留下來的惡習。但伎坊裏的姑娘身不由己，有的客人喜好三寸金蓮，伎坊的媽媽便強行讓年紀小的姑娘折了腳，也為防止她們逃跑。
蓉娘便是這樣一個姑娘。
尋常繡坊不會賣裹足的人適合穿的鞋子，還得專程訂做。但由於腳有時維護不當，或者多走了些路，就會發炎、潰爛，導致要買舒心的鞋子也是麻煩事，需得肯花錢。
千金躲在架子後麵，聽見肖璃正和宿青雲說些什麼話，似乎是在挑選好看的繡紋。
沈卻忽然目光落在這裏來了。隔著幾層架子，千金沒由來地感覺兩人正在對視。她盯著沈卻白淨的臉，那雙很單純清澈的眼睛，令她心裏一陣惆悵。
原來他不是喜歡自己才來找她，而是為了什麼任務。還是衝著她的姐姐來的。想到這裏，千金癟了癟嘴。
沈卻背著刀，站在店鋪前。店家的旗幡高高揚起、飛動，投下水波一般的陰影。陰影落在沈卻肩膀上，把他的臉映得斑駁，時明時暗。
好在肖璃和宿青雲隻是看一看店鋪，沒有往裏麵走。她們離開以後，千金問店老板可否訂製鞋子。
對方報價以後，千金犯難，還是打算先回錦湖城去。她現在沒有那麼多錢，之前攢下的錢都拿去贖蓉娘的賣身契了。從哪兒再偷點來，是個難題。
城鎮集市上，小販叫賣，手藝人在表演吆喝。夜晚，另一處街坊將成為燈紅酒綠的銷金窟。天下不缺作樂的人，自然也就不缺賣笑的人。
人生下就有三六九等，但此時白日當空，在天底下行走著，萬人平等。妖怪也不例外。
千金抹去額頭的輕汗，趕回錦湖城去。為了不引起蓉娘的疑心，還是買些繡品回去應付吧，將來製成也可以賣出去。
對於凡人而言，沒有錢活不下去。對於千金而言，錢隻是拿來惋惜一些掛念的代價。
千金沒有看見，就在她路過一家樂坊時，裏麵的打手扔出來一個窮要飯的叫花子。他摔在門口石墩的樣子，狼狽而又撕裂，像一攤任人擺弄的破布。
太陽高高照著。
*
“師姐，鬼市是什麼時辰開呢？”
肖璃正問著，冷不防被眼前飄揚的白布條糊了一臉。她哎呀一聲扒拉開，發現布條上還隱有血跡。怪瘮人的。
“據師尊所言，是醜初時刻。”宿青雲觀測著周邊的環境，看向遠處的山巒地界。
這片亂葬崗一般的墳塋背後，是一片藏藍色的山巒。那裏的山尖如同山月閣樓一般，也有一座小建築，不過那可不是青霄殿的主殿。
隻不過是一座破廟，高高鎮在山巔。沒有人會專程去一座破廟裏供香火，也沒有人會途經山巔。
在山腳下，甚至山穀中，才分布著青霄殿的主建築。此處鮮有人至，不光因為地勢險惡、詭譎多變，更因為青霄殿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修仙宗門。
宿青雲麵上沉穩，心底略感忐忑。不知為何，從今日早晨動身開始，她就預感不妙，總覺得此行會節外生枝。
從前她和丹華出任務時，曾遇見青霄殿的修士。與之交鋒，甚為棘手。青霄殿的修士多有一個“邪”字的特點，手段也並不光明磊落。
他們多是走邪門歪道的，殿主也不是善茬。鬼市已經夠凶險，但要是夜半途經此處，還是更樂意借宿在鬼市中。
沈卻理了些自己的家當，以防不測。而宿青雲則是通知了師尊，讓她把丹華叫來幫忙，免得一次不能成功，多有後患。
在這兒大概熟悉了一下環境，三個人先去附近找家店打尖兒，稍作休憩，就等夜半鬼市開張。
進了客棧，宿青雲終於有機會可以睡一晚，心裏卻格外不安。她拿出靈機，擦亮圓鏡。裏麵顯出的聯絡人中，丹華二字是灰的。
宿青雲翻了個身，看著屋頂落下一聲歎息。她的師姐未免太過隨性，為何不準備一個靈機在手呢？害得現在她一人在此，竟不知找誰疏解心緒。
……算了。反正就算丹華有靈機，她也不會回複得多正經。
忽然門口有腳步聲，宿青雲摸到一邊的劍，警惕看向門縫。卻聽見肖璃在小聲問：“師姐睡了麼？”
她鬆了心：“你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