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世蘭看著鏡中自己年老色衰,肥胖而邋遢的模樣,枯黃的頭發裏滿是根根白發,一副毫無生氣樣子,如瀕臨死亡的魚。
她如今不過五十出頭的年紀,卻仿佛已經七老八十了。
她最近腦子總是不好,越是近日發生的事總是記不住。腦海中也總是浮現出一些簡短的片段,她看到自己剛剛成年的時候,看到自己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那間她未出嫁時的房間,還是那個樣子,小碎花的窗簾,窗簾下方是一張帶著雕花的梳妝台,因是葉母出嫁的嫁妝,有了些年頭了,刷了一層薄油漆的表麵也開始掉漆了,顯得有些破舊。她成年後,葉母就把這張梳妝台給了她,過去是一張木板床,上麵鋪著是三嫂嫁過來新的被褥,三嫂疼她,硬是把新的換給了她,把那床舊的換到了自己屋裏。那泛著微黃的原木衣櫃,是幾個哥哥偷偷砍了小鬆樹,熬了幾天偷偷打出來的櫃子。四哥為了不被查到,用了些染色樹葉給木頭上了色,做了微黃,這樣即使查到也不會有人說是新打的家具。那時候山上的樹都是生產大隊的,偷樹可是要勞改的。櫃門上橫七豎八的貼著年畫娃娃,待她想要看清楚些時,腦中的場景就消失不見了,葉世蘭有些哽咽,滿是皺紋的眼角也劃出淚痕來。
她也常常會夢到那個人,那個藏在心底深處的人。
葉世蘭知道這個叫回光返照,她快死了,快死的人總是會留戀自己在這世間最珍貴的東西。其實她特別能安慰自己,對於生死也異常看的開,是呀,如果生活不順,婚姻不幸,自然也就看透了生死。
她取出了衣櫃最裏麵掛著的一件大紅色呢子大衣,這件衣服還是她當初和那個人結婚時買的。她的幾個嫂嫂湊了布票,哥哥貼補了些錢才從百貨商場買出來。
但她後來從大院的鄰居那裏才得知,那個人其實每個月都有大把票據補貼,而且常常最用不掉的就是布票,經常和別人換著用。
壓根不需要自己摳摳搜搜的去東拚西湊,而且當時買的時候經曆了很多曲折的事。現在想來,她婚姻的不幸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葉世蘭有點控製不住自己,她輕輕的想摸平衣服上的皺褶,而衣服上散發著淡淡的樟腦丸味道,讓她鼻子一陣的酸楚,她眼裏續滿了淚水。
無論她四處飄零,這件隻穿了一次的紅色嫁衣,她始終無法丟掉。一直小心翼翼的收著。
她這個人其實特別固執,對於在心底認定的事情,從來不變。這就是為什麼她即使離開了他也從未想過再找一個男人的原因。
她,葉世蘭,是葉家村生產隊大隊長葉榮的幺女,在家中排行小七。
因是家中最小的女兒,和最大的哥哥都相差1輪了,家裏也算是獨寵她,她前麵有6個哥哥,突然第七個生了個女娃娃,把葉家人都高興壞了,那可不就死命的寵著。
除去本來的家庭條件有限,但那個年代誰家條件都不好,哥哥嫂嫂也都會讓著她,遷就她,倒是把葉世蘭養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又因素來潑辣凶悍,到了十七八歲也沒有人敢上門來說親,提到葉家小七,十裏八鄉都知道那是個好吃懶做,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人。
這樣姑娘娶回去和娶個祖宗有什麼區別,關鍵如果這個姑娘長的好看也就罷了,長的那是又黑又胖,誰看了都要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