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終究是少年,不曾去過人間最高處。
大陸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流行這樣一句話:
“要想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首先要去踏足東荒的土地,然後去吹一吹北境刺骨的風刀子,接著孤身一人橫穿南疆的十萬大山,最後站在最遼闊的西海上,順著歸墟的海眼一頭紮進去”。
人間十二州,屬益州最為遼闊。
錦官城作為益州這片土地上最大的城,被稱為“一城即半州”,自然不是浪得虛名之輩。
約莫八千年前李祖占據中洲與益州,建立起人族現如今最大的皇朝——李唐。
李祖把這塊兒土地送給了自己最小的兒子作為封地。
數千年來曆代的益州王將這裏作為自己的行宮,為這座錦官城添磚加瓦,以至於現如今,這座城已經大的超乎想象。
也正是這個原因,這座城的四個方向開辟了六十個城洞,又分裏三城與外三城,
可即便如此,每個洞口整日裏依舊是人滿為患,排隊等候隊伍有時竟然能綿延數十裏。
城池基本上每隔六百年便會向著東西南三個方向擴建,唯獨從不向北擴建。
錦官城向北大抵兩百裏地有兩座大山,高聳入雲,仙氣鬱鬱。
有好事者的墨家子弟,曾勸說過當代益州王,
何不請兩位搬山境的武夫將兩座大山移走,使錦官城四通八達,得虎踞龍盤之象!
益州王聽完隻是笑而不語,過後這位墨家子弟便被逐出錦官城,之後便無人再敢提起此事。
兩座大山的名字被山腳下的村民一個稱為珍,一個則稱為瑤。
左為珍,右為瑤。
此刻瑤山的半山腰處,
一名胖乎乎的少年正熟練的拋出腰間的鉤索,
將其牢牢投擲在距離自己不遠處的柏樹上,
片刻後少年手臂驟然發力,隨即整個人如同山間的猿猴一般高高躍起,
借助鉤索將自己蕩至山間的更高處。
少年隔三差五便會在兩座大山之間來回遊蕩,
去那些不起眼的險峻峭壁岩石間找一些名貴的藥材,
或者碰碰運氣找一些野味來飽腹。
說來也有趣,
少年每次往返的路程沒有一次有過誤差,
今日與往日走的步數與腳印都不曾出錯過,
也包括少年被少年鉤索留痕的大樹。
他的鉤索總能命中同一個地方,
以至於山間有些柏樹的部位已經形成無法愈合的鉤爪凹痕,
就像是屬於少年自己獨有的標記。
他的記性很好,喜歡循環重複的去做一件事情。
少年是個小道士,來鎮子上兩年多了,
他說要為宗門開枝散葉,所以決定落戶在此處鎮子上,
小鎮不大,東西前後三十裏成四方形,
前有山門,後有水,人傑地靈,
喚作永寧鎮。
少年的名字的叫做餘慶,
是鎮上有名的破落戶道士,
兼小鎮白事一條龍。
五百戶人家的小鎮,即便有餘慶不認識的,但他們肯定都會認識餘慶。
對於這種隱沒於山間的小鎮來說,各家祖上推個五六代之前,多多少少都是有跡可循的,
唯獨像餘慶這種外來戶,在鎮子上算是真正孤家寡人。
小鎮的外來戶不多,最久遠的外來戶大多是五十年前的那一批,最近的外來戶的便是小道士餘慶。
初來小鎮時,人們對餘慶的印象就是個瘦不拉幾的小道士,
誰知在鎮上過了兩年,這小子竟然胖若兩人。
日子過得清苦,小鎮上的百姓有目共睹,
但是變胖這件事情大家確是百思不得其解。
夜幕垂落,黃昏將至。
背著竹簍的餘慶開始逐漸出現在小鎮的視線中,
他身後簍筐裏的藥材是賣給鎮上財主的。
那些老爺們然後再以高價賣進那座巨城裏,
聽聞城裏不少的達官貴人搶著收購這兩座山上的草藥。
可餘慶不管這些東西給誰,他要的是錢,因為沒錢就得要餓肚子。
今天的藥材是賣給鎮上的王老爺,
他是小鎮的首富,在那座巨城裏可都是有產業的狠人,
餘慶聽隔壁巷子的趙晉說,那座巨城裏麵的光景和咱們這個永寧鎮完全就是兩個世界,
城裏整夜的燈火通明,夜間在城裏逛蕩都不用提著燈,
街道上的女人和畫上的仙女一樣魅惑,有跑的比馬還快的鐵皮長龍,
有一種不用蠟燭便可發光的東,甚至還有著高達上百米的樓宇····
總之就是餘慶做夢也夢不到的那般場景。
餘慶當時聽完認真的問了問趙晉
“你去過那邊嗎?”
趙晉也極其認真的搖了搖頭:
“我沒去過,聽王老爺家的小廝和我說的”
——————
小鎮裏的居民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像王老爺這種特別有錢的主,都會住在靠近小鎮東邊那條鋪著青石板的街道上,
相比之下,住在這裏的有錢人最起碼下雨天不用擔心腳下沾滿了稀爛的黃泥。
餘慶一路小跑來到買主王老爺的家門口,踮起腳尖輕輕叩響門上的青銅門首。
王老爺家府邸的大門足有兩丈之高,門口坐著兩尊頭如磨盤般大小的石獅,嘴裏含著一粒圓滾滾的石球,說是可以鎮宅避凶。
餘慶看著兩尊栩栩如生的石獅,心想這大理石雕刻的死物難不成真的有這麼大的能耐?
沒過一會兒,高大的朱門被一名身穿藍色長衫的仆役打開,
他先是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隨後弱弱地問了一句:
“餘慶?”
餘慶也是愣愣出神,反問道:
“敢問閣下是?”
藍衫仆役聽到眼前這胖子沒有否認,當即罵罵咧咧起來:
“好啊,我說怎麼兩年都不見你人影,你特娘的還錢!神棍!”
餘慶貌似想起來一段很愉快的回憶,隻不過這回憶已經過期了,於是便搖搖頭解釋道:
“兄弟怕是認錯了吧,我可不是餘慶,再說了你看我和他長的像嗎?”
藍衫仆役明顯不信眼前這胖子,手指著餘慶大聲道:
“你可別裝了,就是你!還錢!”
餘慶心裏嘀咕道 不就當年擺攤算命賺了你幾兩銀子嗎 至於記這麼久嗎?
餘慶當年給他算命,說他命裏大富大貴,反正就是算的像模像樣的 把這人忽悠的團團轉,最後乖乖的將全身家當給了餘慶,
餘慶算卦,算無遺漏。
當年的卦語就是:
“上批:腰纏萬貫金銀,下批:坐擁百裏良田,橫批:須先散盡家當”
這小子也是不爭氣,怎麼好端端賣身進府裏當下人了……。
餘慶見狀,不裝了攤牌了,往後撤了兩步,神神秘秘道:
“切莫大聲喧嘩,道爺我正是餘慶是也!”
藍衫仆役臉色陰沉,朝著地上吐了吐口水:
“冤家路窄!今天可算讓我逮到你了,不還錢你今天休想走出這條街!”
餘慶故作高深,搖了搖頭,略微還有些悲憤的神情說道:
“難怪你這廝發不了財,當年你肯定沒把全部身家都給我,貧道的卦象從未有過誤差,怎麼偏偏到了你這就出岔子了!”
藍衫仆役聞言,思慮了片刻,貌似餘慶說的也不全無道理,當即問道:
“照你這麼說,可有轉機現在?”
餘慶搖了搖頭,立馬從腰間拿出一副新鮮的龜殼,幾枚銅錢,搖搖頭,晃晃腦袋,嘴裏嘰哩哇啦念叨,
隨後不冷不熱道:
“福生無量天尊,我餘慶好人做到底,在幫你算一回天命!”
餘慶自己都不知道嘴裏在念叨什麼,
反正自己那個便宜師傅也是這麼給人算命的,
“卦象還是和兩年前一樣,你要先散盡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