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夏天已悄然過去,但雨水仍舊十分的慷慨,天邊一下子沉下來了,烏雲翻湧,勁風猛烈的撕扯著萬物。天空被硬生生的扯出了一道口子,轟然倒塌,瓢潑大雨立時傾覆而下。
豆大的雨點拍打在窗戶上,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
時間過的真快啊!
我到京都做質子至今已過四年之久。
我立在門庭端詳著枝頭上三兩片淹沒在雨中的海棠花瓣,灰白而高遠的蒼穹之下,它們就像是風雨中的孤舟,被雨點拍打的一顫一顫的。
“公主,當心著了涼氣。”阿元拿了件披風與我披上,對我說道:“近日鮮少瞧見熠王巡視殿外了,這眼睛與耳朵倒是清靜了不少。”
自上次李懷瑾與我偷溜出宮東窗事發後我被太後懲罰抄寫宮規十遍,他則被太後罰禁足三月之久。
可如今三月已過,我倒是真鮮少見著他了,沒了他的跟隨我竟有些不習慣。他不過偶爾帶侍衛巡邏時路過殿門,我也隻得遠遠的觀望。
我轉頭望著阿元,淺淺一笑,輕輕在她額間彈了一下:“你這丫頭,自身的傷還沒好全,熠王的事情你倒是關心不少。”
阿元俏皮的吐吐舌,將披風係緊,卻麵色一改深沉道:“公主莫要怪奴婢多嘴,公主明裏說的好聽皇上憐憫西境風雨霜雪,將王上唯一的小公主接到京都長居,暗裏卻也隻是一顆牽製西境的棋子罷了。大幸,有朝一日還是要回西境的,不幸,有朝一日便長眠深宮之中,公主還是不要與熠王有任何瓜葛才好。”阿元的言語中透露出一絲擔憂與警戒。
“奴婢去準備熱水,服侍公主就寢。”阿元躬身退了下去。
我腦海中一直循環著阿元方才的話,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或許她說得沒錯,我確實不應該與宮中任何人有任何的瓜葛。我是西境的公主,注定要回到那片廣袤的土地,與那裏的人民相伴一生。而熠王則是京都的皇子,他的命運和責任都與這裏緊密相連。
我將目光重新投向落入庭院細細的雨幕,思緒漸漸飄遠。
我好想西境,我好想阿爹,好想阿娘。
西境是極少見得一滴雨的,偶爾幾次卻也隻吝嗇得降落幾滴,連泥土都尚不可滲透。
阿爹常說我是天降之子,隻因我出生那年狠狠的下了一場暴雨,接天連線,一下就是好數日,遊牧的牧民還因此被困山坳中之久。
阿爹很喜歡狩獵,他說他喜歡在草原策馬追趕獵物的感覺,仿佛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凜風打在臉上,好似遊走在雲端,一切繁雜瑣事都可拋諸於腦後。
我曾笑著問阿爹:“是不是阿爹跑的夠快,所有的那些繁雜瑣事就追不上阿爹了?”
阿爹被我稚嫩的言語逗得仰天長笑,用他那粗壯長滿繭子的手揉揉我打了一層腮紅的臉蛋兒,樂嗬嗬的對著一旁的阿娘說道:“這孩子啊,就數小九最像她了,做事總是這麼的肆無忌憚,就像……”
阿爹猶豫思索了一下,從他腦仁中掏出一個比較中肯我的詞兒隨意安插在我頭上,指著極盡奢華的天花道:“就像草原上的一匹烈馬,這長大了可還了得?隻怕將來縱使是我西境最凶猛的勇士,也隻怕難以降服咯!”阿父逗我就像逗著他狩獵時捕捉回來的那些野貓野狗,我吝嗇的瞅了阿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