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長夜(2 / 3)

延年犯著貧,賴了一會才走。他走後,晉川瞥了一眼自己的東西,心下慨歎:“奇女子!”

他起身將這一大盒搬到不礙事的角落,剛放妥,餘光就掃到一張陌生的卡片從一堆票據裏滑落出來——準確地說,應該是一張校園卡,來自Q城大學某個丟三落四的糊塗蟲。

晉川好奇地拾起來看,隻見上麵寫著始作俑者的全部信息,附一張小小的證件照:短頭發、大眼睛,臉頰嘟著,還未褪去嬰兒肥。因此,還留有一絲稚嫩的土氣和青澀的懵懂。算算年級,也才剛剛大三,連當個實習生都夠不上申請的門檻。

延年這小子!

晉川惋惜地唉了一聲,當時就把卡片放進自己的抽屜裏;後來又隨身帶到車上;再後來,好像還給她了。是還給她了,晉川為自己莫名其妙的操心感到可笑。

大樓外麵,濃厚的海霧凝聚不散,將城市困於寒冷的冬夜。

林岫做了一個神奇的夢,她夢見自己睡在延年的床上,季節卻變成了夏天,延年出差回來,拉著一個黑色行李箱進屋,鑽到床底下用床單罩住自己,仰躺著。

林岫問他:“幹嘛呢?底下好髒。”

延年回答:“寫日記呢……”

挨到中午,延年扛著一塊衝浪板下海玩。林岫爬到高處,聽到他的旁白。

他說:“每年夏天我都要做一件嚴肅的危險的事……我愛上三棵古老的樹,它們結幹桂圓一樣的果實,開木蘭花,沒有葉子。”

夢境到這裏就戛然而止,林岫從一陣劇烈的腹痛中醒來,渾身燙燙的,她摸出手機,才04:30,撥了延年的電話,沒人接。

她掙紮著起來,胡亂披了一件外套,扶著牆緩慢、艱難地挪到電梯口,想下樓打個車把自己送去醫院。隻要到了醫院,即便疼暈在急診大廳,也算有救,總比在床上活活等死強。

電梯到了一樓,林岫已經沒有力氣走出去了,她燒得暈暈乎乎,抱著肚子蜷縮在角落裏,連爬都爬不動,眼睜睜看著電梯門一開一合,樓層直接下到B1、B2,最後在B3停住。

靜頓了幾秒,門開了,林岫咬牙昂起頭,氣若遊絲準備向進來的人求助,兩片嘴唇隻微微顫了一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疼痛早把言語的功能侵蝕了,隻剩聽力還算好的,耳朵分辨到一個算不上熟悉的人在喚她的名字。

“林岫?”

林岫難受得無法應聲,一雙大手直接把她攙起來,她自己卻一點勁都使不上,整個人被架著往外走,身子沉甸甸的,很快又像秤砣一樣往下墜,直到被打橫抱起,才算了事。

她被塞到汽車後排,眼望自己是有救了,林岫拚盡最後一絲氣力講話,聲音傳到駕駛座,能聽清個七七八八。

“晉先生……醫院……麻煩你……”

“好好躺著,別說話。”

晉川駛出地庫,天還沒亮,外頭一片漆黑,隻有路燈和零星的汽車尾燈被籠罩在大霧裏,像暗夜的鬼眼。

林岫果然沒再說話,連哼哼唧唧的聲音都小了,晉川從頭頂的後視鏡裏看到她蜷成一團,瑟縮著,安靜得可憐。

“再堅持一下,還有幾分鍾就到了。”

清晨05:00的急診室依舊人滿為患,晉川推著林岫做完幾項檢查,結果還算樂觀,隻是急性腸胃炎,沒有大礙。

林岫在輸液大廳掛上了消炎水,昏昏沉沉仰著頭靠在椅背上睡著了。天也亮了,晨光熹微,晉川一夜沒睡,臉上透著疲乏與困倦,他看了一眼藥瓶裏緩慢而勻速冒出的氣泡,又看了看林岫,她正發著燒,臉頰紅撲撲的,像剛泡過熱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