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珊起初並沒注意十字路口蔬菜超市裏的那個女人，她站在門邊，又黑又瘦，臉幾乎埋在脖子裏。
今冬疫情依然沒有結束的跡象，倒是2022年的第一場雪來的有點早，從清晨天不亮開始便漫天飛舞，不出幾個時辰，白茫茫一片覆蓋了城市的各個街道。大地蒼茫，純淨至極的同時溫度也是驚人地低。從寫字樓裏出來，小珊裹緊羽絨服，圍緊圍巾，雙手合十，祈禱疫情早點結束，生活回歸常態化。幾年了，但願自己的心老天爺能聽得到。一分鍾不到，太冷，眉毛也凝冰霜了。
天已經快黑了，小珊將凍僵的手快速縮進袖口，加快了回家的腳步。在山西老家，大雪之際，幾乎家家戶戶在都做“水疙瘩”，這熱乎乎的麵食神一般地能驅走寒氣，帶來溫暖......
一想到這，小珊便拐進了路邊的超市，想盡快采購點，然後，快點回家。因為疫情的關係，菜不太方便出來采購，家裏，爸爸、媽媽、孩子都在等著，上有老下有小，她和老公就是家裏的頂梁柱。
店小，進出都在一個口，小珊快速拿了幾樣蔬菜，便轉身結賬。排隊的當兒，這才發現這個女人依然站在那裏，原地跺著腳，搓著手，隻是腦袋依然深埋著，深埋著......
收銀的老板看上去依然怒火未消，氣火火地衝著那女人喊，“今天沒報警，已經算是對你很仁慈了，罰你200是為了讓你長記性。上周就是你吧，偷的雞蛋，今天又來，你當我是慈善機構呀。就我這小超市，最貴的你能拿走的也就20來塊錢.....好好個女人，幹這個營生，真的是臉都不要了......”。
小珊這才扭頭打量了不遠處這個女人，三十出頭的樣子，跟自己的年齡基本相仿。黑色的棉服感覺大了，穿在她身上像鳥巢，她就是那隻受到驚嚇的小鳥，想飛卻無力。
老板的話音一開，十幾雙眼睛如劍一般刺向她。小珊看不到她的臉，隻是感覺她的頭耷的更低了。一瞬間，她抬起頭，囁喏些什麼不知道，隻是在眾人鄙視的目光中，她漲紅的臉又低下了，打算解釋的嘴巴也合上了。那一刻，她的背上好似刻了一個“賊”字，來來回回的人都在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眼前的女人，讓小珊冷不丁地想起“卿本佳人，奈何做賊”這句話，同時還有兒時在電視上看到的畫麵。窮苦人家的孩子被穿著皮衣的老板集合在一起，訓練偷的技能。麵對一盆冒著熱氣的燙水，他們需要用兩根手指將那塊光溜溜的香皂夾出來。唯有快才能免受皮肉之苦，唯有不停地練才能有一技之長，出去好掏他人的皮夾子。
善良的母親總會說，如果能救命，窮苦人家即使偷來的，老天爺也會原諒的。
母親還給懵懂的她說，那幾年，當小學老師的時候，見過半夜偷食堂鋼炭的同事家的孩子，那是姐弟倆。他們通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敢從二層樓他們家出來，趁著月光悄悄地把幾塊炭搬進籃子，兩人又悄悄抬著上台階，快速閃過別人家門，溜進自己家。弟弟比姐姐矮了一頭多，人少腿短，跟不上姐姐的步調，小步子趔趄經常摔倒。摔了也不敢哭出聲來，小小年紀也知道那是尊嚴和臉麵。那個姐姐沒有訓斥他，自己一步一步向前挪著籃子，她用袖子抹去的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