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樹木漸漸稀少直至消逝,眼前一片青蔥曠遠,幾片壟土突兀的立在荒涼的野草壟頭。
是嘛,夢想破碎的人就應該來這裏。
我不知道末央來這裏的用意,有點驚訝,她難道不知道這裏的觸景生情更能讓人心灰意冷麼,這樣做未免有點不盡人情
“末央,為什麼來這?”
她放下自行車,走向一塊墓碑前。上麵貼著一張陳舊的黑色照片。
看起來有點眼熟
“爸爸”
她蹲在墓碑前,輕輕的拂去石碑上的灰塵
“你爸爸?庾..戈欣第一屆的天才小提琴手庾慶...”
末央點點頭
“恩”
“難怪末央你這麼有天賦,原來你骨子裏流的就是旋律”
末央搖搖頭
“天賦?我從來都不相信與生俱來的東西。上天賜予我們大腦的同時,還賜予我們能踏踏實實站在地上行立的雙腿,能穩穩健健探索夢想的雙手。”
她神情莊重的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繼續說道
“爺爺告訴我,爸爸小的時候,非常的遊手好閑。在村莊裏沒事就偷些別人田裏的野菜,在院外放養的雞鴨。更壞的事,他常常在外打架,常常被外麵孩子的家長扯著耳朵趕回家向我爺爺告狀。爺爺對他很無奈。村裏人都很討厭他,要把他趕出去。有一天,村裏來了一個做義工的音樂教師,每天傍晚,都會對著晚霞拉奏一曲。這音色深深地迷住了爸爸,他也學著教師的樣子,拿著偷來的舊二胡吱吱歪歪的拉雜著惹人揪心的聲音。他不分晝夜的拉,吵得鄰居十分難耐。實在受不了了,鄰居們就譏笑他,謾罵他。隻有那位教師,看出爸爸的那份執著,說服爺爺,將他帶到自己身邊,教他拉小提琴。他不分寒暑,夜以繼日的練習。終於有一天能站上戈欣的舞台。”
“在我的印象裏”她繼續說道
“從我有記憶以來,爸爸和別人的爸爸不大一樣,偏執,冷峻,孤傲。從不對別人說一句話,自己一個人呆著的時候嘴裏還念念有詞。”
我聽過關於天才小提琴手庾慶精神失常的傳聞,不敢插上一句話,怕觸痛她的傷心事,可是,她依舊堅持著用自己的親身痛楚作為消解我失落的說教。
“我沒有從爸爸身上得到過一天作為孩子應得的溫暖,但時常能感受到外界對於他才華肯定的光環。我不知道在爸爸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但我知道,成功,最幸福的代價就是苦難。苦難是和耶穌一起定在十字架上的東西,是與聖人光芒齊名的永恒。”
她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土灰,微笑著抬頭仰望著布滿遊移金雲的蒼穹說。
“所以,炎奚,恭喜你,你離光芒不遠了。”
她如嘴角般上揚的額頭,與天空剛好呈45度。
清晨的微風輕輕撩動炎奚室內白淨的窗簾,悠悠蕩蕩的飄揚起來。窗簾迎風而起,劃過了炎奚熟睡中的臉頰,一陣瘙癢的感覺把炎奚從夢中驚醒過來。
他揉了揉雙眼,向著窗外的風景喊了一聲“啊,日本,早上好。”
他一如以往的洗漱,疊被,打掃房屋,在窗台上撒了一把穀子招待每天都會來訪的白鴿。眼下,又是新的一天。
今天是戈欣的初審,可不能遲到。
最後,他從櫃子裏取出小提琴,調試了音色確定無誤之後,打開了房間的門。
空氣似乎都凝結了,隻有風鈴輕輕搖晃,證實這時空並非成為定格的鏡頭。
門口掛著一個熟悉的白色小玩物,
“晴天娃娃....”炎奚喃喃道
順時,一個少女的麵容從眼前劃過,可是仔細一想,不對,末央早已經不在了。
這是怎樣一回事呢?
旅店的老板娘正打掃完隔壁的屋子,看見對著手裏的玩偶一臉驚奇的炎奚,微笑著點頭問好
“哦哈喲”
老板娘可真細心,知道我今天初審。
“哦哈喲”回應一句,看看表,沒多少時間了,衝著老板娘含糊的道別。
“撒喲拉拉,阿裏嘎多”便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