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堆出一個笑，然而沒有成功，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楚相思終於掉出一滴眼淚，但是隻有一滴，平靜道：“我不如人，甘願受死。”
她抬手抹去臉頰上的那滴眼淚，不知道是在為什麼哭。
塗斯已經爬上了過道，看看這死傷慘重的局麵，滾在眼裏都是一團團的色塊。
色塊裏她一眼找到白色的那個，無塵劍懸在周栩知身側，正猶豫著要不要殺楚相思，劍光凜凜時，聽塗斯道：“過來。”
“周栩知，”她顫聲地叫他的名字，“過來。”
周栩知滿臉滿身的血，一步步地向水牢口的塗斯走過來，大概停在幾步以外的距離。
無塵劍落進了塗斯的手心，塗斯握住劍柄，聽他艱難地吐字：“殺了我。”
“以殺入道者，最忌走火入魔。”那日乘劍往徵山，裴述之道，“你千萬看著他一點。”
塗斯做最壞的打算，問：“要是真的走火入魔了怎麼辦？”
“那你要麼殺了他，要麼跟他過一輩子，”裴述之調侃道，“就是注意安全，不能讓他再跟人比試了，不然要死人的。”
他說得輕巧，但像周栩知這樣追求成為NO.1的天之驕子，終其一生都要泛泛地度過嗎？
隔著的幾步，咫尺有如天涯。塗斯一隻手握著劍，再往前走了些，另一隻手勾住了周栩知的脖子.。
唇齒糾纏之間充滿血腥味，塗斯丟掉劍，想要擦掉他臉上的血，沒成想自己也滿手的血，反而把周栩知的臉弄得更髒。
兩個人挨得極近，慘兮兮地接吻，比表白那一次的氣氛差得太多。
“殺了你，”塗斯啞聲問，“你要我怎麼辦？”
“我想你是不會殺他的，”裴述之如比料定，“不過，你真的要和他過一輩子?”
塗斯答道：“過啊，大家都是朋友，怎麼能不幫襯？”
裴述之但笑不語。
“我那麼喜歡你，”事到如今塗斯改口，“我要和你過一輩子的。”
水牢裏的回聲將這句話無限拖長，周栩知抱緊她，哽咽道：“……好。”
萬事至此，方塵埃落定。
不過還有一件事。
楚二小姐頭戴十二帝旒，由女官梳妝打扮，端莊地坐在宮鏡前。
楚相思遠去雍州，塗斯和周栩知也不會留在白玉京，她坐上了楚家家主的位子，卻沒想到周栩知請求她。
“既已無人知道當年的事，”周栩知說，“我希望二小姐登上帝位。”
先帝最後召了一次周栩知，是在駕崩的那日。
貼身的太監將玉璽和一道聖旨遞給他，老皇帝道：“你把聖指打開看看吧。”
那是一道擬好的傳位聖旨，隻不過傳給誰，卻空著沒有填。
“你真不想要，朕也逼不了你，”老皇帝閉著眼，“朕走了，往後你愛如何便如何吧。”
他無數的帝王氣度，對著他這個棄子，沒有一點用處。
周栩知將聖旨填上了楚珮的名字。
“二小姐是個好人，”周栩知道，“亦會是個好皇帝。”
塗斯和他在宮廊下走著，打算等看完楚珮的登基大典再走，她半開玩笑道：“我以為你會寫我的名字。”
周栩知笑了笑,沒有說話。
但他們確實還有很多事要做，比方說找之前的受害人家屬，看著周栩知的走火入有沒有辦法解決什麼的，總之，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