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安城近日的天跟犯了病般喜怒無常,上午光朱當值,下午雨墜瓦當。
街上行人寥寥無幾,屋簷下隨處可見避雨的行人和商販,雨伴風一同裹挾而來,風聲赫赫,各色油紙傘也撐不住瓢潑雨勢。
位於西南角的趙家府邸,昨日是趙家老爺子六十歲壽誕,人逢喜事精神爽,為了這一場重中之重的喜事,府邸眾人各司其職,忙得不亦樂乎。
壽筵上,大家紛紛舉起手中杯盞,嘴裏道著各式祥瑞的賀壽祝福語,其間氛圍熏染著眾人個個都是喜笑顏開,眉目順舒。
一碗長壽麵下肚的趙老爺子,滿麵紅光的接受眾人發自肺腑的賀詞,心中喜不勝收。
可一日光景未遠離,今日的趙老爺子與昨日判若兩人,宛如將死之人氣若遊絲。
未來得及清掃的鞭炮紙屑,似一地殘血般被大雨無情衝刷。
外麵雨未止,裏麵愁未歇。
原配因產厄之災離逝,情深似海時隻能睹物思人,直到現在都未曾續弦。
納的幾名小妾在床前圍坐一團,手裏都夾著一方帕子作哭啼狀。她們有些是青樓女子,有些是窮苦人家,都是被趙老爺子善心大發,想給每位女孩子一個家的這種說辭給哄騙回來的。
不得不說,趙老爺子在撩妹這一方麵比年輕小夥還要高明。
原配生有兩兒一女,也算是為老趙家延續了香火後代,其中次子育有一子,名為趙獨善,靈根天生優越,資質一點就通,在三清宗收徒大會上,被掌門吳自慧眼識珠,收作內門弟子。
本應在祖父壽誕之日回府的,卻被自家師尊逮著過招,延誤了探親的最佳時期。
趙獨善的娘是個知書達理的富家小姐,不管是處於何種情況下,說話做事謹記持穩秉重,不慌不忙。
而相對自己的大嫂,兩人之間的秀惠拙劣就明了許多。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屢次三番被大嫂暗暗針對。
趙老爺子的病來得稀奇,令眾人納罕至極,請來郎中大夫,望聞問切診斷後,說法具是身體無患惡疾,一個人這樣說大家會覺得不可信,可兩個人三個人四個人都是相同說法,你還會不信嗎?
做壽隻會讓人越做越長壽,怎的還會讓人突生怪症一病不起呢?
也不知誰想的法子,說什麼有些事無法用正常說法去解釋,不如請個有點修為的修道士來擺平這棘手之事。
腦中靈光乍現,有個現成的在還需要花銀兩請外人來嗎,眾人目光皆放在了趙博身上,懇求其兒子下山返世,為自己的親祖父消災解難。
趙獨善剛下山就被委以重任,隻好回到自己的出生地回安城,來查望祖父的身體狀況。
他屏退了閑雜人等,隻留下幾名直係親眷,在場氣氛倏然間變得凝重,趙獨善先是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麵銅鏡,複又扯出一張長條黃紙,他咬破指尖,一滴血珠隨即溢出,飽滿而又沉碩。
血字在符籙上打圈畫案,他手中動作未頓,一筆劃完。
此時的符籙隻初具形態,功效沒有完全發揮,少年眼眸閉闔,對著符籙念念有詞,那些從嘴裏冒出的繞口咒術,全衍生了真實的筆畫,順著口徑鑽入符籙中消失不見,其餘人等目睹了麵前神奇的一幕,麵上表情同出一個模子,目不轉睛加舌撟不下。摻注了修真靈氣的符籙,收尾工作正式完成。
符籙被他一掌拍在張老爺子的前額,許是力度沒有把控好,又或許是符籙起了作用,老爺子被他這一拍,拍的目眥欲裂嘴巴大開。
一麵銅鏡猝不及防地顯現眼前,鏡中畫麵反射在半空,原由自此破解。
三魂七魄乃人立生之根本,少一魂一魄都不行,可張老爺子的情形目前來看非常不容樂觀,因為他現在算是個“活死人”。
七魄全無,三魂缺兩,明明是個精神奕奕,身強體健的老頭,也不知招誰惹誰了,轉變為如今這副將死不死的凋零頹態。
趙獨善唯一能縮小範圍的便是昨日祖父壽誕之際,能與他近身接觸的形形色色人等。
“祖父做壽之時與哪些人有來往?”
眸子轉向自己的伯父伯母和爹爹娘親,希望能從他們嘴裏得到一個明確的人名。
李彩韻飛速回顧了一番昨日賀壽來客的麵孔,她將所知的名一個個報了上來,都是自家的親眷好友,佳鄰善士,並無陌生交惡的人會不請自來。
在場人都有嫌疑,一個個篩查起來難度也相對提高,恐怕還不等找到失落的兩魂七魄,老頭就一命嗚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