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初秋,南山嶺,上官棠(1 / 3)

童年總得有陽光吧,不然那得多冷啊!

1

二〇〇五年,這是他第六次搬家,這一年,他九歲。

初秋,一輛脫了漆的三槍牌三輪車突突的駛進南山嶺街道。

正值中午時分,炙熱的太陽在頭頂肆無忌憚的曬著。車廂上,一條被屁股蹭的反光的木板橫跨車廂兩端。車廂還有幾個裝得滿滿的大編織袋。

“媽,為什麼我們又要搬家啊?”

柳芳撐著一把傘紫色帶有花紋的天堂雨傘,一隻手不停的用紙殼扇著。

上官棠坐在木板的另一端,光著膀子,皮膚黑黝黝的。

柳芳沒好氣的說:“你問我,我問誰去?”

上官棠想都沒想說:“問我爸啊,他不是你老公麼?”

剛說完,又嘟著嘴:“三年搬了六次家,害我每次期末考試都拿第一,倒數第一。”

聽到這話,柳芳手裏的紙殼晃得更有力了。

悶熱的天氣讓她感到一陣煩躁,她恨不得一紙殼拍死他。

“拉不出屎來你怪茅坑?”

上官棠沒再問話,眨巴著小小的單眼皮眼睛,手裏折著紙飛機。

每逢月裏的農曆三九,是南山嶺趕集的日子。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老人,有男人,有女人,還有手裏捧著缺了口的瓷碗的殘疾人,十四歲以下的小孩是最多的。

南山嶺偏西南,山高水多,就連山頂的白皮鬆都比城裏的柏樹要高出一大截。這也造成了山裏野味豐富,各種菌類和動植物應有盡有。

你看,遮陽傘下那個胖子麵前就有野雞,果子狸,豪豬,竹鼠,還有五六隻被拔了毛的麻雀。

山間小鎮,仿佛是從地裏蹦出來的,到處都開著野菊花,花香偶爾隨著風飄得老遠了。

上官棠抬手一揮,將折好的紙飛機扔了出去。

還不到兩秒,紙飛機擲地有聲。

他心裏不爽的暗罵了一句:“艸尼瑪。”

三輪車在小鎮裏兜兜轉轉,十三分鍾後終於熄火了。

開車的男人下車,站在一棟木屋的院子中央,雙手叉著那圓乎乎的腰。

爽朗的說:“我們到了。”

男人叫上官宏義,一米八的高個,圓嘟嘟的肚子,有著一副像城裏人一樣白皙的皮囊。一天沒事也瞎愛打扮,一件白色襯衣和一條灰色西裝短褲,一條掛鉤皮帶被他撐到變了形。

這是他的親生父親,上官棠卻一直心存懷疑。

一米一矮個的上官棠還是溜麻的撂下車,也不知道扶一把身後的那個女人。

他慢悠悠的走到上官宏義身旁,一臉的不滿意。

他說:“爸,為什麼又是木房子,我想住磚房。”

小鎮裏邊的房子很密集,大多是並排挨著,因為後邊是山林,前方是一條不寬的河流。跨過河流往前走五十多米便是剛才路過的集市。

他看了看周圍的房子,有兩層的磚房,也有剛修建的新木房。

他又將眼前木屋瞥了一眼,眼睛裏全是嫌棄。

還好院子裏有一棵很大的桂花樹。

柳芳一拐一拐的走了過來,手裏拎著一隻沒了跟的高跟鞋。二話沒說揪著上官棠的左耳朵,提得老高了。

她說:“你急著下車趕去投胎?”

“哎呀~”

“哎呀~”

為了減輕疼痛,他墊起了腳。

柳芳鬆開後,上官棠搓著耳朵,說:“小芳,你下次能不能換一隻耳朵,這隻耳朵已經被你殘害了九年了。”

小芳,他爸也是這樣叫的。

柳芳的身材還算看得過去,一米七的身高,皮膚比上官宏義還白。也是個愛打扮的貨,改良的西裝上衣和包臀長裙是她的標配,齊肩的黑發通常是用藍色發箍往後順的。

當時流行喇叭褲,上官宏義給她買了兩條,可到了晚上,她就用剪刀把喇叭褲給剪了。

她說這樣穿,顯得優雅又浪漫,既溫柔又嫻熟。

上官棠最憤怒的是柳芳走路的模樣,屁股一扭一扭的,裏麵的輪廓總是若隱若現,她這是在炫耀自己的屁股大,還是怎滴?

她還愛擦粉,擦得最多也就是五毛錢一盒的雪花膏。

那時候上官棠還經常說:“小芳,以後別買雪花膏了,把那錢省下來給我吧。”

柳芳說:“省下來給你幹嘛?”

他說:“以後我可是要去大城市的,聽說大城市上廁所要交錢,你就把錢省下來給我以後上廁所吧!”

柳芳又問:“你去大城市就為了上廁所?”

他說:“誰不是一下了車就往公廁裏跑啊!”

柳芳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

以她的暴脾氣,這次上官棠居然沒有挨打。自從那以後,每個星期多了五毛零花錢。但小芳還是會買雪花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