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雨夜,一道瘦小的人影跌跌撞撞的在無人的街道上走著,在看到對麵似乎有幾點燈光向自己移來時,急忙縮在路邊的黑暗中,生怕那群人手中的燈照到自己似的,身子微微發著抖
過路的似乎是個戲班,正當人影抖得最厲害時,一道稚嫩的童聲叫道“師傅!師傅!那裏有個人!”
人影一震,驚恐的向後縮了縮,見一個高大的男人提著燈籠向自己這邊過來,一緊張想起身逃跑,卻開始重重的咳了起來,待到那燈照到他時,竟然昏了過去
男人慌忙抱起他,心下大驚!隻覺一陣血腥撲來,拿燈細細照來,不由的皺起眉頭,是什麼人,竟將這弱小的孩子打成這樣?
“師傅!他怎麼了?”一個長相可愛的小女孩見男人抱了那孩子不動,便跑來詢問
男人這才回過神,對女孩擠出一絲微笑道“沒什麼,我們快些去落腳的地方,給他查看查看!”
一行人提快了腳步,匆忙回到住處,點了燈,這才發現,是個女娃兒,那身上的傷痕新舊都有,且色澤不一般,這大半夜的,又在下雨,就是想找大夫,怕也沒人樂意來,隻得幫她清理了傷口,再撒上常用的藥,希望她能挺過來
男人叫汪雪成,是一個小戲班的班主,這一班才三個大人,兩個孤孩,日子緊能糊口,如今這新撿來的娃娃傷成這樣,他是想幫就怕幫不成,窮人生不起病,這是誰都知道的……若隻是皮外傷,那請大夫的錢或許能掏得起,可這娃娃的傷明顯要重很多,眼下,看來隻能求菩薩了
汪雪成自小便沒了家人,靠傳他技藝的師傅長大,見了孤兒自然心疼的緊,班裏之前那兩個小女娃娃就是他撿來的,取名花若惜、花若憐,眼下這個娃兒,怕是九成也會留在戲班了,這擔子又重了些
歎了口氣,汪雪成見那傷娃娃口中不住的念叨什麼,顯是做了噩夢了,喚來花若惜道“惜兒,從今兒個起,這娃娃便同你們睡一個炕了,她看起來比你小些,要多照顧她,知道嗎?”
“恩!惜兒知道!”聽這聲音,便是剛才發現傷娃娃的那個小女孩了,汪雪成欣慰的笑笑,摸摸她的頭道“早些睡吧,明兒要早起練功呢!”
花若惜乖巧的點點頭,爬上炕去,為傷娃娃蓋好被子道“是我發現你的哦~”正昏睡的傷娃娃輕哼一聲,似在回應
此時,花若憐跑了進來,跳到炕上道“姐姐,她會死嗎?”頭一次見人家流這麼多血,花若憐小手捅捅傷娃娃天真的問
拍掉妹妹的魔爪,見傷娃娃痛苦的呻吟了一聲,花若惜皺起小眉頭道“不會!我才不準她死!”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隻是本能的這麼說,對這個自己發現的新朋友,似乎有種很執著的念想,顯然是孩子護玩具般的心思
怎知她們這對話,竟全全進到傷娃娃耳朵裏了,昏迷中,聽到有人說她不會死,那語氣,似是不希望她死,從未有過的暖流衝進心房,花若惜這話成了日後林蕭香死守的誓言,若是花若惜不準,便是閻王來了,她也不死!
是以,當汪雪成第二天來看那傷娃娃時,竟發現她的傷口開始慢慢愈合了,本是滾燙的身子也恢複了正常,隻是還沒醒來的跡象,其他一切,似乎都在好轉
花若惜自是最高興的一個,天天守在這娃娃身邊等著她醒,終在一日正午,那蒼白的娃娃睜開了眼,看到從未見過的笑,那是驚喜的笑,記憶裏沒人這樣對她笑過。費力的抬起手,顫抖著撫上那笑臉,感覺到那真實的觸感時,傷娃娃也笑了,她想問問這人的名字,卻不知怎麼發不出聲音
看她幹澀的唇張張合合,花若惜當她想要水,便急忙轉身去,端來一杯水,小心的扶起她喂了口道“慢點來。”
剛才見她離開的那一瞬間,濃濃的失落自心底泛開,還沒來得及品味,就被花若惜扶起喂水,還有那好聽的聲音,傷娃娃記起了,就是這聲音發現的她,就是這聲音不準自己死……忽上忽下的心,總算平在了中間,恰倒好處的感覺是沒體會過的,傷娃娃滿足的笑了
又挨得幾日,才算是恢複了精神,每天被汪雪成抱出去曬曬太陽,再被花若惜照顧照顧,日子前所未有的自在。隻是,對於新朋友不會說話這件事,花若惜格外在意“你真的不會說話嗎?我記得你之前昏迷時有說過夢話啊!”
傷娃娃一愣,為難的張張嘴“啊……”聲音還是有些幹啞,眾人都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傷娃娃也不著急,似乎是習慣了什麼。最後,汪雪成得出個結論,這娃娃怕是燒壞了嗓子,所以不能說話了
傷娃娃一笑,並不反對這個說法,然而這樣一來,她還怎麼在這個戲班生存呢?為了不成為大家的負擔,她開始和汪雪成學吹蕭,竟也學得奇快,隻半年時間,便超過了汪雪成
這半年裏,傷娃娃有了新名字,因其身上總有股藥香,又愛吹蕭,大家便叫她蕭香。而她自己要求姓林,問她為什麼,她指指花若惜,然後拿著樹枝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寫道“林能護花”這大概是林蕭香第一次當眾申明要保護花若惜的宣言吧,此後總被花若憐拿來取笑“你個病秧子,命都是姐姐撿來的,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到底是誰護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