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我打杈?"八爺一副不稀罕的樣子。"我認識洋二就這一兩年的事,以前誰知道他是誰?"
"那您怎麼知道人家妹妹長什麼樣呢?"
"今兒都來了一整天啦,你會不知道?滿大街都嚷嚷遍了。"八爺非常奇怪地看著方路。
"是嗎?"方路下午六點鍾才從單位回來,老媽急著回家做飯,沒提這事。他抬眼看看修車鋪,似乎是比平常人多。
"可不是!外加一個黃毛老外兩個黃毛小丫頭,瞎他媽顯擺!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們家這點浪事兒。"八爺撇著嘴,後脖埂子的兩道肉槽能夾倆雞蛋。
"現在呢?"方路也來了興趣。
"在粥棚裏吃涮羊肉呢,鍋子還是從我那兒借的呢。"八爺太陽穴上的筋"蓬蓬"直跳,真是氣壞了。平時他瞧著一夥人圍著洋二轉悠就來氣,今兒朝他借鍋子招待美國人心裏更不平衡了。"你說人家好歹也算個美國人,大老遠的來了,他就在那狗窩裏招待人家,整個是個鐵公雞!"
方路咬著後槽牙點點頭,盡量不去看八爺的表情。他胃裏的東西上下翻個兒,剛才喝的一杯茶要不是使勁堵著非得噴出來不可。原來八爺的滿腔義憤不過是因為洋二沒把美國人帶到他那兒去吃飯。這一點方路倒是挺同情洋二的,這小子是真沒錢,八爺要是知道洋二和自己的錢都被董事長套去了會做何感想呢?估計會樂噴了血,但樂歸樂,不在他的飯館兒請美國怎麼說也是件不仗義的事。
"你說他請人家吃一頓正經飯能花幾個錢?咱們這片兒的飯館多了,哪家不比他那個狗窩強?這不是給咱們中國人丟臉嗎?"八爺越說越有理,後來他氣得幾乎站起來了。
"對!洋二一直就這樣,就他那模樣都給咱中國人跌份。要不咱過去把美國人拉到您飯館兒請他一頓?"方路笑著說。
"我帶見他我!我給他那麼大臉!我又沒有美國親戚……"八爺正說著就見洋二領著幾個人從修車鋪裏出來,正向小賣部走來。"得,你呆著吧。看見他我運氣。"八爺把酒瓶子扔下,氣哼哼地走了。
洋二今天是沒少喝,臉蛋兒通紅,芭蕾的頻率也比平時快了許多。後麵幾個家夥心滿意足地抹著嘴上的油,他們平時很少能在洋二那兒吃上肉,今兒算開葷了。洋二單手扶著涼棚的鐵架子,另一隻手立在耳邊,大指獨挑道。"兄弟,你猜怎麼著?我妹夫昨天從美國來北京啦,剛才你們老太太見著了,明天人家去黃山。你還不過去認識認識?"
"我走了,小鋪怎麼辦?"方路遞給他一杯涼水,眼睛卻望著別處。看來洋二真把自己的妹夫當成大人物了,要是克林頓來北京,請大家去見見還差不多。
"也是也是,過會兒請我妹夫過來。今兒先把前幾天的帳結嘍。"說著,他掏出一打嶄新的百元大票,在手上"啪啪"地打出了聲。
"哥哥,您別嚇著我!幾十塊錢的帳,你拿這麼多錢幹嘛?不怕賊惦記著?五十二。"方路拿出帳本晃了晃,由於想拉住主顧,老媽特別立了個帳本,專門給賒帳的家夥預備的,一般不能超過五十,看來老媽催過這小子還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