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樓上的嚴施呢,正從窗戶探出頭往下看,試圖用天花板看見樓下的一舉一動,她在哭嗎,還是不在乎,還是隱忍,但如果要問她要不要道歉,她的答案一定是拒絕的。
關心需要隱忍,收斂的愛才不會讓人得寸進尺。
不過連愛都無法放肆去愛,對於誰來說都會覺得悲哀。
她就這麼探著頭,用無人知曉的方式去在意自己傷害過的人。
而樓下的施惠坐在椅子上,望著樓上的天花板,她也有些後悔,明明知道自己的女兒很累,明明知道她需要休息,即便是裝睡又怎樣呢,又不是什麼大事。
她幹嘛要因為這種小事斤斤計較呢。
明明孩子都到了能自己開店的年紀。
明明什麼都懂,但是一到要改的時候就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連怎麼表達自己的關心都不會,她一定是被這一係列的打擊弄混沌了。
畢竟她不會相信自己或許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其實已經過了打烊的時間很久,但還是遲遲沒有關門,嚴施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快要到晚上十點,她這才下樓去,正好撞見了正在櫃台大快朵頤的施惠。
施惠此時正在將一勺拌飯塞進嘴裏,張大的嘴正好被嚴施看見,她也正好看見了下樓的嚴施,她有點羞恥,便把勺子放回了飯盒裏麵,再擺出一副穩重的姿態。
“咳,還沒吃飯吧,廚房裏有份沙拉,你等會兒拿上去吃了吧。”
“哦。”
兩人的交流很冷漠,是最親密的關係中最陌生的一層,是最愛你的人中最恨你的一層,是會對陌生人說謝謝,不會對彼此道謝的一層。
但兩個人剛剛的梁子就這樣消掉了,畢竟是最親密的關係中最陌生的一層。
嚴施關門的時候,施惠站在屋裏看著,嚴施熟練地用掛鉤拉下卷簾門,熟練地從拉下一半的卷簾門裏用醜陋地姿勢迅捷地鑽進屋內,再熟練地把門徹底拉下,而她站在那裏看著。
這一切是很平常的,但這些是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情,看著孩子做自己沒做過的工作,看著孩子辛苦地為了自己的生活努力,她其實應該滿意的。
自己還能為她做些什麼呢,放她走之後,自己又何去何從呢。
我留在這裏會不會是她的負擔。
我回到家之後,是否又會成為老公的負擔。
我是不是不被任何人所需要。
我是不是不會再被他們愛著,亦或者,她從來就沒有愛過我呢。
我太過嚴苛了嗎?
還是不是呢?
我是不是總是讓她傷心。
我是不是應該不該在外人麵前對她那麼不客氣。
我是不是該離開呢。
她看著自己的女兒越過櫃台,逐步走進廚房,又一次關上門。
透過磨砂玻璃,她看見嚴施在裏麵大快朵頤的虛影。
她回到原先的座位上繼續吃著那份韓式拌飯,味道大打折扣,看樣子心情影響食欲是真的,很明顯的切身感受。
她覺得自己應該做出一些改變了。
她想,她應該打開嚴施廚房的門。
“沙拉好吃嗎?”
“還行,算了,湊合吃吧。”
“今天早上打翻了那個東西,對不起,是媽媽不好。”
“沒事,隻要你以後不在我那麼忙的時候弄我就行。”
“好好吃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