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趕出病房的二人，情緒逐漸平靜下來，兩個人不約而同的低著頭不說話，各自靠著一麵牆，在餘喜看來，彼此都在為傷了女兒的心而懊悔。
但就算和李淨朝夕相處了快二十年，餘喜也沒能看清楚李淨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感情會給人賦予想象，把不完美的人美化成完美的人，把有缺陷的人美化成完人，把壞人美化成好人。
把陌生人美化成愛人。
她以為李淨最起碼會有情，即便不愛她，也會愛自己的親生骨肉。
可李淨心裏想得卻是餘喜越來越不像一個合格的賢內助，女兒也這麼叛逆，全家人都不跟他站在一邊。
但為了這個家他再忍忍吧。
畢竟他是一家之主。
兩個人就這樣靠著牆沉默著。
而另一邊去透氣的餘歡此時坐在醫院花壇的樓梯上發了會兒呆，他的臉正對著醫院的正門，看著稀稀落落的人走進走出，這個時候的感受是最好的，沒有人注意他，每個人都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他既身在其外又身在其中，反倒讓他壓抑的心有所舒展。
他看了眼手表，估算了下時間，覺得自己是時候該回病房了，於是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打算快點回到病房，以免被姐姐姐夫擔心。
他剛走到門口就遠遠看見姐姐和姐夫靠在門口低著頭不說話，心頭登時感覺不妙，他湊在餘喜的旁邊，輕輕地問。
“怎麼了?”
“沒事。”
餘喜的聲音略帶沙啞和抽噎，但仍然強裝淡定地回話。
聽到這樣的回答，餘歡慌了神，他緊張地發問。
“清青出事了?”
李淨搶在了餘喜前麵回話。
“沒有，安全得很。”
餘歡這才注意到走廊的距離還不足以讓人能夠說悄悄話不被人發現。
這種壓抑的氛圍之下，餘歡緊張的發起抖來，身旁的餘喜扭頭看了一眼慌張的餘歡，歎了口氣。
“我們，換個地方聊天吧，這醫院有食堂是吧。”
餘歡愣愣地點了點頭。
“你帶我們過去吧。”
餘喜無力地請求道，剛剛和李淨吵完架再加上在女兒麵前的失態讓餘喜沒有精力想個更好的辦法照顧餘歡的情緒。
再說，換個地方聊天也好，最起碼不至於又打擾到清青。
餘歡順著意思帶著二人去往了食堂，午餐時間已過，現在食堂裏的人零零落落，很適合洽談。
餘喜和李淨正對著坐下，餘歡坐在餘喜的旁邊，在餘歡看來，家庭會議弄得如此正式就像是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一樣，更何況他還什麼都不知道，隻能抓著自己的衣角強裝鎮定地坐在一旁默默加油助威。
餘喜先開了口。
“你什麼意思，在醫院裏鬧，不丟臉嗎？還在女兒麵前鬧!!”
李淨不肯退讓。
“那你又什麼意思，你工作做得好好的突然間就不做了，哦，你想當家庭主婦啊，沒門。”
餘喜聽了李淨的回話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你哪句話聽到我說要做家庭主婦，退一萬步來講，我做家庭主婦怎麼了，我憑什麼不能做家庭主婦!!!”
李淨登時啞口無言，停頓兩秒之後，心虛又嘴硬地回話。
“我就是不讓你做，你就是不許離職，我是一家之主，你就得聽我的。”
餘喜被李淨的回複氣笑了，她半嘲諷半抱怨的回複。
“你是一家之主啊，哪個一家之主老婆都養不起。”
埋怨起來之後就止不住地把這麼多年的苦都訴出來，她站起身來指責。
“你現在倒是說自己是一家之主了，房貸你在還我在還?車貸你在還我在還?女兒的醫院費住院費你在給我在給?這麼多年了，這麼多需要你當一家之主的時候，你不全交給你爹媽，再由你爹媽甩給我嘛。”
餘喜淚水噙滿眼眶，臉通紅地控訴著這麼多年李淨的不負責任。
李淨在大庭廣眾之下被餘喜的控訴弄得顏麵盡失，他環顧四周零零落落的目光，感覺自己的麵子被丟在地上任人踐踏，他指著餘喜的臉，顫抖地用怒氣泄出一句話。
“離婚!”
餘喜又氣又痛心，她震驚地捂著自己的嘴，她已經不知道該為什麼震驚，是要為李淨的絕情而震驚，還是要為自己這麼多年的付出而感到不值，她雙腳癱軟地坐回椅子上，她穩住自己的情緒，不甘示弱地用平穩的聲音回答。
“你定個日子吧。”
話畢，她強壓住喉腔的哽咽，低著頭任由眼淚從臉上劃過。
在等待李淨回複的時間裏，她的大腦裏劃過無數個曾經的片段，李淨大二退學跟室友創業，所有人勸她分手，她說自己相信李淨。
李淨賺到第一桶金，給她買了一條銀項鏈，說未來給她換成金的，結果她等了十幾年也沒等到。
李淨和室友創業半途改行給別人做外包，父母當初說這種不能持之以恒的人不能要，她不信，她相信是李淨對局勢的判斷，結果一做就是十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