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是極度可怕的東西。
餘喜對母親的信任讓她失去了對待這件事的客觀判斷力,她也開始覺得這一切是不是自己太過於忙碌的問題,是不是自己咎由自取,是不是自己太不合群。
她讀過大學,學過馬哲,也讀過很多社會交流學的書,但沒有任何一本書裏寫過母親不會欺騙自己的孩子,沒有寫過母親不會站在自己的孩子這一邊,母愛好像是與人情世故無關的,母愛好像超脫了這個世界的所有感情。
母愛好像是既定的,不容許遭到任何質疑。
沒有人會去懷疑母愛。
餘喜把他人對她惡意的傳謠當做是一場教訓,她要學會當一個世俗的女人,一步一步地學會怎樣當一個妻子,她想,或許隻要融入了她們,她所經曆的一切都會不攻自破。
她給自己製定的計劃第一步就是先跟丈夫好好的交流,溝通,讓他回想起曾經與自己的那些浪漫回憶,她自己現在想起來都會羞紅了臉低著頭偷笑,她也相信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想法會是一樣的。
她相信自己隻要足夠努力,一切都可以變得足夠理想。
她從來沒有意識到,其實自己單方麵的美好構想並不能引起其他人的共鳴,她的丈夫沒有從中感覺到一絲浪漫,沒有從她的痛苦中感受到一絲氣憤。
她或許從沒有意識到她的丈夫根本不在乎。
她在枕邊試著喚醒丈夫並沒有塵封許久的戀愛經曆時,她沒有意識到。
她在向丈夫構思《凡蒂尼的早餐》時,女主坐在窗台上彈吉他唱歌,男主打開窗俯視著女主露出微笑,發生在他們身上會有多浪漫時,沒有意識到他不在乎。
她跟丈夫說今天來一場別開生麵的約會,親身重複一遍曾經浪漫的愛情時,沒有意識到他不在乎。
從象牙塔跌落的女人無法相信愛情也會造假的事實。
於是她就坐在小區的公園裏,穿著當年嬌豔的碎花裙,試圖偽裝出尚未入社會時的青澀,她就突兀地坐在那滿是婦女和兒童的公園裏,等待著她的丈夫出現。
她像是執著於過去,似乎隻要回到過去,她所經曆的一切都從未存在過,但她又像是在期待未來,似乎隻要她的丈夫跟她琴瑟和鳴,重歸於好,她的未來就會無限燦爛。
小男孩騎著咕嚕咕嚕作響的滑板車,或許是偶然,也可能是故意地撞向了餘喜,撞碎了她對於未來的美好構思,車的前輪不小心磨壞了她新鞋子的漆層,小男孩也被摔倒在了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周圍的目光以孩子為中心靠攏,而在那中心之中除了孩子就隻有餘喜坐在椅子上,在人們目光所及之處,大腦就會根據每個人的風評,新聞事件,和眼前的畫麵構思出一場別開生麵的話劇。
她們竊竊私語起來,像是嘈雜的蟬鳴,一切來得太過突然餘喜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上前試圖扶起小男孩的時候被連忙跑過來的孩子母親阻斷。
小男孩的母親把孩子抱起來,拍了拍孩子身上的灰,惡狠狠地看向餘喜,一言不發。
她現在像是被鉗住了手腳,動彈不得,她精心打扮的得體衣裝在這讓她窘迫的環境下增添了多一分的惡意。
好女人不能穿得靚麗,也不能穿得暴露,新的衣服隻能值得慶祝的節日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