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梨伏在地上,梗起脖子微微側首,看到一雙簇新的黑色長靴,一方飄蕩的錦袍下擺,顏色釉藍,精致而華麗。
他步履矯健,不疾不徐,走過她身邊的時候,拂起一縷清風。
終究是吃不住力,她垂眸,徹底趴了下來。背上疼的厲害,輕輕動一下都鑽心的疼。
“小叔叔!您可來了!她們……她們……”宋錦舟激動的叫起來,十七歲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此刻像個見到親娘的孩子,就差眼淚汪汪了。
傻孩子,他真正的親娘可在旁邊坐著呢。
宋念卿默默頷首,掀起雙眸,靜靜的望著那幾個家丁。
他難得回來,這幾個人是新來的護院,自然認不得他,但是他一臉冰霜,眼神肅殺,仿佛自帶一種震懾之力。
那些人受不住這般巨大的威壓,驚愕之餘木然的放下了手上的人。
“哼!敢劫持我,我打死你們!打!打!打!”宋錦舟得了自由,撿起地上的折扇去敲他們,幾個人抱頭鼠竄,完全沒了剛才的狠勁。
這當口,方氏已經起身,把主位讓了出來。
“叔叔怎麼過來了?”
她是嫂子,其實無需如此,但是宋念卿這個人讓她心有怯意。當年,他可是連祠堂都敢砸,連自己父親都敢頂撞的……
宋念卿見她主動示好,唇角一扯,笑容微不可察,單手撩了袍角,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
你倒是一點都不客氣!方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麵上有些討好的說道:“不知叔叔到這後院有何指教?”
宋念卿二十有六,尚未婚配。即便是一家人,畢竟是叔嫂,多有不便。
所以方氏說這話是帶著點鉤子的。
宋念卿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她話裏的意思,他當作沒聽到一樣,對著自己的侄兒招了招手。
“小叔叔。”宋錦舟歡快的跑到他身邊,下一瞬便哇哇的叫起來。
宋念卿揪住他的耳朵,狠狠的往上提著,“我讓你去酒窖裏取我前些年封存的女兒紅,你倒好,半天不見人影,跑這裏玩來了是吧?你說該怎麼罰你?”
原來是為了幾壇子酒尋到此處,方氏暗暗鬆了口氣。畢竟雲想暈倒在地,而君梨又狼狽的趴在那裏,身上血跡一目了然,怎麼看也是暗設公堂,濫用私刑之類的事。小叔子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自然不怕見血,可這裏是後院,她一介婦人鬧這麼大陣仗,怎麼也說不過去……
方氏急於清理現場,將宋念卿送走,忙道:“叔叔,錦舟平時不大喝酒,自然不清楚酒窖的布局,我讓李總管幫你去取,前廳無人,還請叔叔多多照應。”
言下之意讓他趕緊去前廳忙著,別在這裏閑坐了。
宋念卿回道:“嫂嫂放心,行舟酒量甚好,正和賓客開懷暢飲呢,我走開一會不妨事的。”
方氏育有三子,行舟是她的二兒子。
“那就好,那就好。”方氏忙不迭的點頭。
宋念卿鬆開侄兒,目光隨意的落在眼前的地上。君梨,雲想和織秀三人正在那裏,傷的傷,昏的昏,倒是熱鬧。
一時間,屋子裏鴉雀無聲,仿佛掉根針都能聽到。
宋錦舟耳朵紅的厲害,站在一旁自顧自的揉著。
方氏隻覺頭皮發麻,心裏想著必須說點什麼打破僵局才好,“……宅院裏的一點家事,讓叔叔見笑了。”
宋念卿麵色平靜,有些慵懶的靠著椅背,胳膊隨意的搭在扶手上,手指輕動,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著,“什麼人?犯了何事?”
淡淡的一句,聲音很低,卻透著幾分威嚴。
劉嬤嬤是方氏的心腹,此刻看自己主人有些為難,自告奮勇為其解圍道:“回二老爺的話,幾個婢女爭風吃醋打了起來,夫人已經懲治過了。”
“哦?打架?誰打了誰?”他好像來了興致,用手撐住下巴,表情有些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