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闈過後的第十天,鎮北將軍府燈火通明,夜宴正酣。
君梨是在小廚房用的飯。
身為未出閣的女子,她不能拋頭露麵。即便今晚宴會的主角是他,她還是隻能遠遠的看著前廳那裏人影晃動,心有戚戚。
附近的海棠廳時不時的傳來姑娘們的歡聲笑語,都是如她一般的年紀。她能想象她們的花枝招展,無憂無慮。有爹娘的孩子,總是幸福的。
“夫人也真是的,大喜的日子居然讓小姐您在這裏用飯,實在是……”貼身丫鬟雲想終是忍不住嘟囔出聲。
在她們麵前放著幾個窩頭和一隻燒雞,都不知道放了幾日了,幹巴巴的毫無食欲。
聽雲想在為自己抱不平,君梨心裏一酸,暗下雙眸,“別說了。”
她何嚐不覺得委屈,隻是,抱怨有用嗎?
父母雙亡,寄人籬下,有片瓦遮身,有粟米果腹,她都應該感激。
“如果大少爺知道您過的什麼日子,一定會……”
“雲想,一個人總有困頓的時候,如果你一直指望別人來幫你,終有一日,那個人也會累的。”仿佛在說一件別人的事,此刻的君梨溫婉如玉,雲淡風輕。
隻有她自己知道,這些年她過得有多孤寂。
快速的咽下嘴裏最後一口吃食,她放下碗筷,拿帕子仔細的擦拭唇角,“吃好了嗎?好了就回去吧。”
“嗯。”
兩人從小廚房出來,循著原路返回,在抄手遊廊的一個拐角處,瞧見有個人往這邊來。
他扶著欄杆,腳下有些不穩。夜風習習,那身青藍色衣袍將他的身形勾勒的愈發俊逸。
“是大少爺!”雲想比她還激動,原本扶著她胳膊的手箍的更緊了。
半個多月前,宋蘭舟去貢院參加會試,她目送他從院落離開。
昨日下午,他回來了,直到現在,還沒過來看她一眼。
她安慰自己,男人以功名為要,他剛中解元,拜訪的人多,今日又大擺謝師宴,太忙,無暇顧她。
此刻,相隔不足數丈,他是來尋她的麼?
她抿了抿唇,笑容漸起。
是了,他心裏是念著她的,肯定是趁著宴飲的間隙過來見她。畢竟,尋常的日子裏,方氏總是忌諱兩人私下來往。
“大少爺,您這是往哪去啊?”一個女子從後麵追了上來,煞是親熱的挽住他。
“更衣。”宋蘭舟嘀咕一聲,側臉向她,醉眼朦朧中笑了一笑,“……是你。”
“可不是奴婢嘛,奴婢現在扶您去更衣。”那女子笑著將他拖往另一個方向。
孰料他用勁一拽,將她拉回自己懷中,一手挑她下巴,一手撫著後背,低頭下去。
女子媚笑,雙手環住他緊致的腰身,殷勤回應。
夜幕重重,樹影沙沙,好一番旖旎的風情。
君梨不由的攥緊帕子,腳步匆匆的換了條路走。
不知道是心急還是氣急,嗓子眼仿佛幹涸了一樣,呼吸都有些泛痛。
雲想也是又惱又慌,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隻管一路緊隨。
不巧,在另一條岔路上遇見了大丫鬟織秀,她手上端著一盤子酒食,香氣撲鼻,要送到海棠廳去。
“喲,這不是我們君大小姐嘛,好巧。”她一身豔麗,脂粉濃鬱,神色中如往日那般充滿不屑。
和她相比,君梨穿的很樸素,妝容也無比清淡。好在她天生麗質,即便一支普通的簪子在她頭上也能煥發光彩。
知道她素來不善,君梨沒有說話,微微一笑,帶著雲想往旁邊走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