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和二年，夏。
飛機發出的轟鳴聲震動鼓膜，一路傳上大腦，帶來輕微的不適應感。目光所及皆是一片藍天白雲，大氣層上的白雲層層迭迭，日光卻仍能穿過厚重的雲層，朝她直直射來。
坐在窗邊的女人一身白色休閑裝，頭頂的遮陽帽蓋住半邊臉，隻能看見細嫩白皙的皮膚。日光被帽子遮擋，卻仍讓她有些不適地閉了眼，將小窗口放下，目光落在機艙內。
正是下午，機艙內一片喧鬧，有乘務人員正在低聲細語地和乘客說話，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嬰兒的啼哭聲夾雜著男女交耳說話的聲音一並傳入耳內。
“是不是不舒服？”
身旁傳來母親的關切聲。
清水溪搖搖頭，又將目光移至窗外，媽媽見她表情懨懨，一副不愛說話的樣子，不由得開口絮絮說著。
“話說小溪以前不是很喜歡坐飛機嗎，怎麼現在看著不喜歡了啊。”
剛開始是對她說，到後麵就完全變成了自言自語的感慨。
“也不知道這麼久沒去，家那邊還是不是和以前一樣呢。”
“聽說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呢，還修了不少新路新旅社，希望不要被搞得亂七八糟啊……”
每年回家時，媽媽都會這麼來上幾句抱怨，清水溪已經習慣了。還有兩個小時的路程，她壓了壓帽簷，閉上眼睛打算睡一覺，卻直到機場停在鳥取的停機坪上時，她都不知道自己方才睡著了沒有。
飛機傍晚到達神奈川，離開機艙，神奈川特有的，裹挾著海風濕潤的氣息席卷而來，夕陽將周邊的雲層染成富有層次的橘黃與暗粉色，她在機場門口駐足停下仰頭望了眼天空，才提腳追上前方幾人的身影。
因為以前的老屋有些年久失修了，再加上之前剛辦過喪事，所以他們決定先回兩年前剛建好的新屋。
“果然一回到鄉下，感覺空氣都清新了不少啊。”
媽媽一進屋就開始感慨，走在身旁的清水溪費力地搬著行李，沒有答話，反倒是走在前麵的爸爸應了句。
“嗯。”
於是媽媽像找到知音一般，和爸爸一個勁地感慨起來。
“是吧是吧……”
“自從小溪和阿遙去東京那邊讀書，全家都搬過去了，再加上後來去華都留學，都好久沒回來了。”
“是啊是啊……”
兩人絮絮叨叨地開始說著。
年紀最幼的男生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穿著背帶褲，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打遊戲。
“爸媽，新屋什麼都沒有嘛真的是，還不是東京那邊更舒服一點。”
年輕女子懷中抱著嬰兒，一邊低聲輕哄著，聽著他們的討論忍不住插了一句。
“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一點都沒有鄉土情結咯。”媽媽小聲抱怨了一句，開始動手收拾腳邊的行李箱。
相比於母女倆的爭執，還有姐夫的勸解，清水溪這邊則相對平靜一些，她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的男生，“要不要和我一起上樓?”
男生點點頭，把遊戲機塞回包裏，自覺地拎上自己的行李跟在清水溪身後，兩人的身影被眼尖的媽媽看到，揚聲問道:“小溪，小原，還記得你們自己的房間嗎?”
雖說是新屋，但布局卻與老屋相差無幾。
清水溪答了一聲記得便提著自己的包裹上了樓，男生也點點頭，跟著清水溪竄上樓。
“小原似乎從小就很纏著小溪誒。”
“小溪真是的，每次回來都不說話……”
“是啊……明明這孩子以前不是這樣子啊……”
身後傳來女人小聲的抱怨，夾雜著幾聲歎息。
屋內幹淨整潔，大概是因為早就找家政來清理過了，窗戶開著，天藍色的窗簾被吹得呼呼作響。遠處幽藍色的大海在夜色下翻滾著，清晰地倒映在她眼底。
她整個人往地毯上一倒，感受夏日潮濕的海風在耳旁回響，來自大海深處的低吟就如情人間的私語。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被一聲推門聲驚醒，媽媽熟悉的嚷嚷聲傳來。
“你這孩子，怎麼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躺在地上睡覺啦，這樣很容易感冒的誒。”
“而且要先洗澡的啊……”
聲音漸漸飄遠，最後成為夢裏的場景。
“呐。”
“我剛才，好像夢見他了。”
“……”
她不記得自己是在和誰說話，卻沒有聽到任何回答。
——
“早上好。”
清水溪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下樓，媽媽從廚房裏探出頭，見到她的身影有些吃驚，“早安，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
“嗯，昨晚睡得早了。”
一提起昨晚的事情，媽媽立刻便接上了一句，“昨晚你是不是又沒洗澡就去睡覺了，這麼大個人了也不知道多注意點，外麵跑了一圈，細菌不知道有多少。”
“嗨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