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喂!”
“左手,不,右手!”
一款嶄新的漂亮的銀色手機輕巧地落入了宋鏡的掌心。
“這、這是……”是宋鏡也難免結巴了起來。
“你會用吧?”歐陽曉徑自說著,“通訊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名字就是我!還有……”歐陽曉惡狠狠地盯住她,“不準用我給你的手機給別人打電話,特別是男生!不準不主動聯係我把我丟在一邊,就算我很久都不給你電話你也必須每天至少一通報告電話!”
宋鏡的臉慢慢漲紅,然後變成了一隻熟透的番茄。
***
六月六日、七日兩天,高考期間,靠近考場車輛慢行,禁止鳴笛,所有車子有義務護送高考生準時到達考場,送考生的車子緊急情況下可以不計較紅燈,家長請在考場外線耐心等待,天氣炎熱,請救護車醫院無條件地做好全方位的配合。
宋鏡隨著人流進入考場,再隨著人流走出考場,期間發生了什麼她一點也不清楚,隻記得答題,字跡要工整,絕對不能漏題,要相信第一直覺,絕不修改,學號座位號等等注意多檢查一遍,緊張的心情考完試都不能放鬆下來。
上帝,精神上的折磨果然才是最大的折磨。回到家,父母親因為怕忍不住問她成績如何如何而早早出門去,空蕩蕩的房間,陽光在地上迤儷。宋鏡覺得從前晚上一直奮鬥到淩晨兩點精神還亢奮下的隱患一下子暴露出來,遊魂般走進她的房間,歪倒在水藍色的床上,扯過被子一下就睡著了。
那種疲憊一直延續了一個星期。早晨八點鍾被叫起來吃早飯,渾渾噩噩地吃了隨便找了個能躺下的地方躺下就睡。然後中午吃飯時間被搖醒,吃完了繼續睡。晚飯時間也是如此,一直重複著相同的動作,連續幾天。宋鏡隱約覺得這樣是不正確的,卻想不起來不正確的原因是什麼?然後在朦朧中聽到母親的聲音“別吵,小鏡睡了。這一段時間差不多每天就四個小時的睡眠,這會多睡一點沒關係”,這下,心安理得地睡沉了。
第二個星期,宋鏡不打算睡了,然後在早晨六點醒來,剛好接到歐陽曉打來的電話。
“八點,政府門口見。”說完,歐陽曉匆匆忙忙就掛了電話,留下宋鏡一人傻傻地愣在那裏,電話“嘟、嘟、嘟”響著,宛如宋鏡此時忽然不受控製迅猛跳起來的心髒。
兩個星期不見,宋鏡隻覺得歐陽曉是越發英俊耀眼起來。
如綢緞般的黑發一圈又一圈蕩漾著如碎鑽石般的光澤,高大迫人的身軀罩著純白色的襯衫,扣子卻是複古式的木紋盤扣,典雅大方。原來一直見他穿著“布袋裝”,即校服,戴著眼鏡嚴厲而且高傲,宋鏡打心裏覺得他其實不怎麼樣,甚至還暗中恥笑過那些讚歎他的女生,現在才明白,她錯得實在是離譜。
宋鏡訕訕地笑著,轉念一想,他畢竟是她從小就喜歡上的人,因為一時意氣而對這人沒了特別的感覺,現在找回來不是很好?便釋懷了。
在宋鏡打量歐陽曉的同時,歐陽曉也在盡量不著痕跡地打量宋鏡,並且小心翼翼地隱藏驚豔的神色。
一襲白色的連衣裙,在腰部收緊然後放開來,下擺便呈現出一層又一層散落趕來,淡淡的淺色粉紅小花映襯著白皙光潔的肌膚,讓人頓時眼前一亮再也轉不開視線。頭發已經垂到肩膀,用淡淡的淺紫色綁成兩股辮子,清新可人。歐陽曉暗自揣度,早知道有一天宋鏡會從毛毛蟲變成美麗的蝴蝶,沒想竟如此徹底。
“走吧!”歐陽曉斂了心神,抓住宋鏡的手就往公車站方向走去。
“去哪?”
宋鏡十分不好意思,手被拽得緊緊的,熱度不是來自與太陽無私的奉獻,而是來自她的手。從手掌一直往上,再往上,烘得她臉熱騰騰的,好不容易鎮定下來,卻發現她已經坐在公車上朝著不知名的方向去了。
聽到宋鏡近乎白癡的問題,歐陽曉隻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轉開視線望著窗外,並沒有回答,也沒有一貫的嘲諷。
宋鏡卻明白,無論這個人將把她帶往何處,地獄也好,她都會微笑著跟去的。
車子走走停停,人來人往。
他和她,十指緊扣,一路相連。
溫柔的氣息彌漫開來,忽然覺得連炎熱也感受不到了。
全都是錯覺!宋鏡暗暗皺眉,結果他們隻是不停地坐著公交車,一輛到站了換另外一輛,幾乎把整個C城的公交車都坐了個遍,要不是到了下午時分,肚子餓著對身體不好,歐陽曉——宋鏡估摸著歐陽曉的臉色,這個人肯定還不願意下車吧。
“我從來沒有和你一起坐過公交車……”歐陽曉下車站定,忽然低頭喃喃道,“就這麼會時間陪我也不成嗎……”他的本意也許隻是對著自己抱怨,因為平常的歐陽曉是決計不會露出軟弱的神情來的,並不是真的要讓宋鏡怎麼怎麼著。
但宋鏡就站在他的旁邊,挨著他,把歐陽曉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一下子,她站也不是、走也不是、開口也不是……
這一刻,她什麼都不是,隻是個罪孽深重的罪人了。
隻是一個月零幾天的事情,歐陽曉站在對麵,宋鏡跟李承從公交車上下來,那個時候,車子很擠,所以李承是抓著宋鏡的手臂才能夠擠下車來的。那是他們這三年來第一次有如此近的距離,雖然宋鏡很快掙脫了李楊的手,但歐陽曉離去前那眼神——似乎就要噴出火來,燒掉李承抓住她的那隻手,甚至那個少年本身,那種痛苦和絕望的眼神,宋鏡的手指都顫抖起來,想要尖叫哭泣,卻什麼都不能夠。
這是背叛。
雖然宋鏡心裏明白,不是,是誤會。但,歐陽曉是這麼認為的,是背叛,是背叛!
“對不起。”
“啊?”歐陽曉怔了一下,隨即麵無表情地指了個方向,“我說要去那裏吃飯,你的對不起是想告訴我你不想去那裏吃飯嗎?”他冷著一張臉,很不滿意。
宋鏡連忙搖頭:“沒,沒,都聽你的!”
歐陽曉撇了撇嘴,牽著她的手就過去了。
飯菜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歐陽曉掏出一個黑色的記事本遞給宋鏡:“唔,你看看,有什麼要補充的,這邊有筆。”他從桌子上的陶壺裏抽出一支藍色的圓珠筆,“我要去一下洗手間。”
宋鏡充滿好奇地打開,隻一眼,一時之間怔在原處,竟不知如何是好。
上麵寫著:戀愛計劃及婚姻計劃。
歐陽曉做什麼事情都有計劃,就算有著“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之說”,他還是忠實而且一如既往地執行著,宋鏡知道,歐陽曉的計劃就等於現實了——歐陽曉說過的,計劃就是為了把它變成現實,時間問題而已。
第一天把欠下的補回來,一起坐公交車,牽手,吃飯。第二天,正式開始約會,約會步驟為吃飯逛街看電影……一直到三個星期後正式牽手,然後二個月後親吻等等,連最佳時機都記錄得一清二楚,最後竟然連結婚的事情都寫好了。
這種事情、這種事情不是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嗎?臉不紅氣不喘地拿出來現……
宋鏡想到那句“結婚最好是在五年後的九月份,具體時間再問父母親”,臉就騰地燒了起來,心也劇烈地跳著,連暈闕的前兆都有了。
歐陽曉回來就看到這樣的場景,宋鏡的手指放在黑色的記事本上,似乎想要收起又想要繼續往下看,左右拿不定主意,眼神四處亂飛,就是找不到重點的樣子。他微微笑了,察覺他實在不適合做“微笑”這樣高深的運動後就放棄,手指極為熟練地撥開宋鏡下意識抓緊本子的手,打開看了看,滿意地彎起嘴角,收好,支頰:“你沒有意見啊!這樣,明天就開始約會吧!”
宋鏡立刻瞪大了眼睛。
很可愛!
歐陽曉麵無表情地下結論,喝一口果汁,好整以暇。
狡猾的狐狸啊!總是知道什麼時間裏該說什麼該做什麼,於是收獲許多意想不到的成果。
約會並沒有如期來臨,因為很快地,放榜填寫誌願的日子逼近了。
正七月底,日頭正盛,蟬聲大震,引人煩躁不已。
宋鏡很煩惱。
她這個年紀的人通常都有不大不小的煩惱,但宋鏡不同,自從她擺正前進的方向端正生活的態度後,她的煩惱就少了很多,如今她煩惱隻為兩個原因。
最大的煩惱來自於填寫誌願,第二是因為歐陽曉。
那天分手以後,歐陽曉就再也沒有聯係過宋鏡,沒有電話,沒有見麵,讓她既迷惘又彷徨,更多的不確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