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上天,爛然星陳。
夜色下,小村名為莊子彎的鄉垰垰,有位月光滿麵的青年,此時他正一臉愜意在自家院壩躺椅上曬月亮,一手指搖光,一手往南比劃,找尋周鼎、天田、進賢等星官,嘴裏吭腔有聲,念誦的是外鄉求學書裏所見的那句:“飛龍在天,利見大人。”
青年姓趙,名子佚,二十有三,莫言人年少足可稱風流。
稍時…
“咪牛兒…咪牛兒…”響起人聲,不斷喚他外號。
趙子佚愣然一瞬,尋聲應道:“是哪個背時砍腦殼嘞。”
他從躺椅上站起身,往院壩邊走,環視四周,穆穆清風,月華皎皓。
叫喊那人,掩藏在院壩邊不遠的水泥缸後,側歪著頭目不轉睛盯著他,確認無疑這才直起身來,清邁步子到跟前。
香風撲麵,有些清甜!
趙子佚看著走近的姑娘,心底莫名的親切,剛要開口,對方拱手作揖先說話了:
“老鄉,你看我像人像神。”
“我看你皮又癢了,這擱那學的討封這些。”趙子佚佯怒道。
“錯了,錯了,哥再也不敢了。”那姑娘趕忙諂媚討好。
趙子佚搖頭輕歎,眯起眼眸,懷疑當初是不是給她取錯了名字,白月雅,這還是他根據那個民間傳說裏的蛇妖,白素貞,參照著把毛色和月亮聯係起來為她這能幻成人形的白狼所取!
然而她種種行為,壓根跟一個雅字不相關,遠的不說就去年她來手裏拎了兩隻癩蛤蟆!
古書浩瀚如海,像動物成精這類怪誕異聞記載頗多,有的報恩,有的報仇,但若要是真遇見好比大白天見到鬼使人恐悸。
相對無言,年少那一幕慕縱使相隔多年亦如發生在昨日,趙子佚不禁遐笑,定眼打量著她。
她很美,簡直秀若可餐,美到行者下擔捋髭須、少年脫帽著帩頭、耕鋤者忘其犁鋤的秦羅敷那般。
當時趙子佚腦海裏用所學不多的知識為她想了一句殘詩:白衣風拂人勝雪,裙縵雨撣身惹火。
白月雅迎著那讓人耳熱眼跳的目光,不知所措。
“來的路上,沒遇到什麼危險吧?”他輕柔的話音響起,周遭鳴蟲靜了不少。
片刻寧謐,還不及回答,肚子咕嚕聲響,白月雅羞得低垂下頭。
“餓了邁?!”
趙子佚半蹲下身,側仰著頭看她,她目光閃躲,暗濁無神,最後才是低眉順眼。
多年前,她便可以短暫幻成人形。這幾年更是勤加苦練,有望達到隨心所化的境界。
然而世事無常。
她一直在王朗保護區從不妄造殺孽,卻發現賴以勉強果腹之食都漸漸消失。
此時此刻雖近端午,但餓的頭暈眼花哪顧得上一年當中幾個修行的特殊日子。
提前跑來找趙子佚也是無奈之舉。
許是內心掙紮一番,白月雅啞聲說:“我以後可不可以跟到你啊,保證不得給你添亂,這些年我在王朗保護區裏時常都是忍饑挨餓,吃了上頓沒下頓。根本無心修行。”
這話引起了趙子佚思索。
對於當年她成精一事,既不想向有關機關彙報,又怕養在身邊嚇壞父母,隻得另謀他法,送往保護區就成了趙子佚首選,割舍不下,畢竟差不多十來年感情,知道她曾咬死過村裏不少雞鴨,完全放任不管,恐怕成氣候會禍害一方。
當然最主要的是,她成精的契機是因為什麼?這一點趙子佚百思不得其解,父母普普通通,他充其量練過幾年武,讀過幾年書,可這完全不足以成為條件,後來查詢古書意外得知成妖後要當心天雷才有了每年端午接她回家。
見他遲遲不回答,白月雅另尋話講:“那裏也不錯,有山有水的,不過並不適合我,還是家裏待著安逸。”
趙子佚摸摸她頭笑說:“你啊,我從小抱到大,哪能看著你受苦無動於衷,以後就跟在我身邊不回保護區了。”
話未說完,伸手拉著她往屋裏走,僅僅是一瞬間,白月雅滿臉通紅。
她小聲言語:“要不你鬆手,你曾經教過我,男女授受不親。”
這話弄得趙子佚啼笑皆非,樂嗬道:“我教你滴自然是沒錯,不過你也要看分誰嘛,咱倆這交情,不存在授受不親一說。”
白月雅隻是嘟嘴說道:“希望過會兒你看見我本體還可以這樣。”
趙子佚笑笑:“本體?我又不是沒看過,充其量也就是比野外大灰狼白一點嘛……”
兩人交談之際,趙子佚遠在外地的母親打來電話跟他小敘家長裏短,就又談道“老大不小該找對象”的話上,她還傳授一些不靠譜的經驗說什麼嘴巴甜點要會哄,就把女孩子耍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