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吞藥(1 / 1)

家是避風港,但蔣晏是一個沒有童年和避風港的人。

蔣晏昨晚又和錢曉萍大吵了一架,她特別累,原定的作業也沒有心情寫,她前些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稀裏糊塗地跟劉亦洋確認了關係。

但現在的她什麼也不想想,確切的說,她想死,確實是一種衝動,她邊跟錢曉萍吵架邊吞藥。甜夢膠囊昨晚就吞了二十一顆,但今天早上她自然醒,甚至為了效果又喝了一聽微醺,仍然安然無恙,甚至參加了下午的競賽。

沒想到,回家又在電話裏跟錢曉萍吵起來了。人果然有無限潛力,蔣晏直接怒砸廣告牌,整塊塑料被她用拳頭一塊一塊砸掉,“哐當”“哐當”一點一點落到小區欄杆外的地板上,手機在“砰的一聲後被蔣晏粉碎,壯烈犧牲,蔣晏頭也不回地回到家。

錢曉萍自然不會放過這種刺激蔣晏的絕佳機會,她果斷給蔣晏華為手機號打去電話。

“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沒人救你。”錢曉萍話還沒說完就被蔣晏掛了電話。

蔣晏的心裏似乎空了一塊,她走出臥室,來到餐桌旁倒了一杯清水,顫抖著手將阿莫西林略顯粗暴地一片一片摳下來。機械性的動作仍然重複著,她看著實在是算不上好看的手愣神,手心和指腹有薄薄的繭子,手掌略顯粗糲笨重,指節算不上粗大也算突出,連手指也算不上纖細,但幸而有些許修長,大概是練過幾年鋼琴的緣故,最能勾勒手部輪廓的是略微突出的青筋,如今一突一突地跳著,平日裏在手上最顯美化效果的地方現在反而青紫,最陰森可怖。手背上還有細小的疤痕,實在不像是女孩的手,但放在這樣一雙手上細小的疤痕不足以突出,隻有左手拇指上兩條疤痕在手掌卷起時格外引人注意,如果再仔細觀察會發現她拇指與手掌連接處的骨節有些許違和,那裏是隨時都能錯位的,有些人認為孩子不過是自己的一個細胞,就算被打的骨節錯位也不足為奇,更不要談去醫院花冤枉錢了,比如蔣晏的爹……

她毫不猶豫地把藥吞掉,三十顆是藥盒的極限,不是她此刻精神狀態的極限。

一個小時後,胃部傳來陣痛,頭腦陣陣發暈,耳朵也開始發熱,想是藥發揮了作用,或許是求生的本能,或許是當初過於衝動,蔣晏黑著一張臉走進衛生間催吐,阿莫西林已經被消化了,吐出的隻有一小灘一小灘的白沫,至於為什麼不去洗胃,很簡單,她沒錢。

她其實覺得自己挺病態的,她寧可不洗胃,寧可冒著生命危險,也不願意給錢曉萍和蔣濤打電話要錢,她聽不得嘲諷的話語,這些話像是鈍刀子,在她身上一道一道的傷痕,不會殺死她,但會留下傷口,然後化膿,留下疤痕,傷口會愈合,疤痕也會在時間長河裏淡化,但是絕不會消失。

她喝肥皂水,用手指摳嗓子眼,這樣粗暴的方式讓她早就吐出血,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吐幹淨了。

隻睡了四個小時天就亮了,沒拉的窗簾旁邊陽光直射進來,蔣晏被曬醒,她的心裏隻有網絡流行的一個句子——牛逼,又活了一天。身體諸多不適,狀態實在欠佳,蔣晏第N次請假了。喝了幾天粥,就到了月底,國慶正式放假的那天她也徹底好了。

曾幾何時看到過一句詩——海壓竹枝低複舉,風吹山角晦還明。以前蔣晏是相信的,現在蔣晏也是相信的,隻不過現在的她不知那竹枝何時能舉,也不知那山角何時能明。她知道,那竹枝終會舉,那山角終會明,隻不過她未必能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