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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的黃昏,溫熱的城市,太陽如同是一塊融化了的橘子味糖果,在天空綻放出晚霞,而交錯林立的高樓,在落日的餘暉下,像是一座沉睡的巨獸,顯得如此的寂靜。空闊的街道,很久沒有被走過的痕跡,地上隨意丟棄著垃圾,到處都是一片的殘頹和破敗,一切已經逝去,此處已是廢墟,這裏早就不再屬於它們的創造者,那些曾經生活在這裏的人們,早已不存在了,現在這裏被各種植物占領著,草在石頭當中野蠻地生長著,大樹的根枝撬開了鋼筋和水泥築成的建築,人類從自然中奪取的土地,又再次歸還與自然。
於是這被廢棄的地方,被重新賦予了意義,最後,呈現出來的是這樣一種奇異的景象,一半是人類的建築,一半是生長的植物,牆壁的苔蘚,道旁的灌木叢,紮根在屋內如同火焰般茂盛的野草,城市中飛舞的蒲公英,構成了這裏獨特的美學,人類的文明隻是保持著自己外在的尊嚴,死的東西讓步於活著的,生命自有其寓意,這裏現在是植物的領地。
並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因為在這裏的時間並沒有意義,不會有誰在意時間的流逝,永遠隻是一瞬間,瞬間也等同於永遠,這裏最開始是什麼樣的,依稀還能從城市的建築當中做出一些想象,至於這裏被廢棄的原因是什麼,其間又經曆了什麼,便無人知曉了,所有的曆史,都被掩藏在了黃沙之下。
拉雅曆經了一年多,她穿過茫茫沙海,遊蕩到連綿的沼澤,終於來到了這座城市,來到了這個被遺忘的地方,她是紀元後的人類,是將人類之前的曆史全盤否定的族群的後裔,自從大爆炸之後,人們就回歸了原始的生活,所有那些代表著人類文明的東西,被重置到最初的起點,那些為曾經的人們帶來無數便利的科學技術,也都失去了原來的用途,工廠裏再也沒有排出的煙,智能化的產品通通報銷,甚至夜晚,終於也變黑了,不再是以往的燈火通明,如此便能夠抬頭看到星群,看到月亮,人們重新崇拜舊日的古神。
他們與早先的人類並不相同,因為受到輻射的影響,身體發生了部分變異,耳朵變得更尖了,能夠聽到更低的音符,瞳孔變小了,好處是能夠在夜裏看清楚東西,壞處就是白日的視線會變得模糊,所以他們會帶上特殊的黑色風鏡,手腳也比之前的人類更長,不過整體的樣子還是沒變。
拉雅的皮膚是灰色的,堅硬的鼻子下麵,嘴巴總是向下微微彎曲著,看起來很嚴肅,不過她還是會笑的,在她笑起來的時候會很好看,不過這樣的時候很少,她身材並不高大,但感覺很有力量,她穿著部落生產的花紋毯子,已經舊了,她慢慢從基多龜的背上爬了下來,先是從行囊裏掏出一個方形的黑盒子,這是鑒定空氣質量的儀器,在對著雲城的方向進行了一番掃描確定沒事之後,她脫下罩在臉上的麵甲,露出自己的臉龐。然後她小心翼翼地從懷裏取出一張又舊又破的地圖,將之攤在基多龜的背上,仔細地觀察著上麵的標注,確定自己沒有來錯地方。
雲城,那時候的名字,曾經這裏生活著上百萬人,人們在此安居樂業,可是現在,隻剩下這些破敗的建築。她抬頭看著這個眼前的城市,重新將地圖收好,爬上基多龜,驅使著它繼續向前走去。橢圓的月亮悄無聲息地升到了空中,星星很淡,走在這孤獨的城市裏,拉雅感覺到一種奇異的情感,這是人類的遺跡,他們之前也曾到城市去過,去那裏找還能用的東西,可是這裏不同,這裏,有她一直尋找的東西。
但她並沒有放鬆警惕,植物並不是看上去那麼無害的,而且這裏也還有動物活動,夜裏,總會有出其不意的東西,她能感受到身下的基多龜在向她傳遞著恐懼,她從懷裏拿出武器,這是她母親留給她的一把老式手槍,那是她自己做的,裝起彈藥來非常的麻煩,一次也隻能射兩發,但威力還算不錯,拉雅就拿著這個,隨時注意著四處的變化,但危險並沒有出現,至少目前是的,她所需要麵對的是另外的問題,她在這裏迷路了。
之前的人們總是喜歡把道路和建築修的一樣,也不知他們是怎麼分得清的。在走過相同的地方三次之後,拉雅如此想著。
忽然,一聲清脆的響聲打破了寧靜,她急忙轉身過去,卻看到一隻渾身是黑色隻有尾巴是白色的貓邁著優雅步伐的從小巷裏走過,拉雅噓了一口氣,接著,一條粗壯的藤蔓向她抽打過來,如同是揮舞的皮鞭尖銳的在空中鳴鏑,那藤蔓是來的是如此之快,砰的一聲,拉雅隻感覺到眼前一黑,她就從基多龜身上那個掉了下來。
她連忙爬起,迅速地曲著腰,她沉重的喘著粗氣,感覺到自己的肺幾乎就要被炸開,要不是自己穿著一塊胸甲,她非得斷幾根肋骨不可,她很快冷靜了下來,回憶著剛才藤蔓過來的方向,月亮微白的銀光能夠找出它的影子,隻要看到它的影子,就可以躲過去,而基多龜則在她身旁昂著頭東張西望,似乎它還沒有注意到發生了什麼。
就這麼過了很長時間,並沒有其他的東西再出現,拉雅確定自己安全了,於是小心地站起身來,拉著基多龜繼續向前走著,危機隻是暫時解除了,她要先離開這裏,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很快,她來到一個破舊的三層小樓麵前,在前後檢查了一番後,確認這裏還算安全,一樓已經沒法住了,滿是鏽跡的卷閘門破了一個大洞,從外麵看到裏麵長滿了雜草,他把基多龜留在下麵,將它喂飽並安置好後,便獨自帶著東西沿著樓梯上了二樓,這裏也生長著各種的植物,褐色的地麵是綠茵茵的苔蘚,但相對而言還算過得去,各種的家具胡亂擺放著,椅子已經散架了,桌子斜傾著,桌腳已經開始腐爛,隻有一張灰色的沙發看起來還是好的,隻是上麵已經布滿了灰塵,蒙在沙發上的布已經碎開了,能夠看到暗黃色的海綿。
她於是把毯子鋪了上去,坐在上麵試了試,很不錯了,一張舒服的床。她從背包裏取出了食物,那是她在來這裏的路上從別的城鎮找到的幹糧,富含防腐劑,距離它的生產的日期至少已經過了一百年,但味道還不錯,她邊吃著邊望向窗外,基多龜安靜地趴在地上,在茂密的草叢中,螢火蟲徑自地飛舞。
夜很快就過去了,外麵是陰雲的天氣,拉雅從睡夢中醒來,這是她長久以來,睡得最好的一次,正當她睜開眼睛時,忽然,她看到牆角有一個人影,這使她嚇了一跳,她連忙坐起身來拿出那把槍對準那個影子,然後看到一個和她年紀差不多大的男孩,穿著破舊的衣服,但卻打扮得很整齊,他拘謹地站在那裏,朝著拉雅的方位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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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誰,在醒來之後看到一個陌生人出現在自己身旁總是會生氣的,拉雅已經表現得極為克製了,沒有一槍要他的命,她喊道:“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裏?”陌生人沒有回話,隻是呆呆地看著她。於是她又繼續問道:“你不會說話嗎?”陌生人依然沒有言語。看來是了,她沒想到雲城會有人,這個人是和自己一樣從別處來的,還是一直就在這裏生活,她正想著,忽然聽到他說:“你……你……怎麼和我不一樣?”看起來這家夥並不是啞巴,也許有點結巴,不過也可能是因為他很久沒有和人說話的緣故,但是他連一點常識都沒有嗎?
拉雅回複道:“我?我是女孩啊,你不知道這個嗎?”
“不太清楚,太久了,我並沒有看到過其他的人。”他如此說著。
“你……獨自生活在這裏?”
“是,我不確定外麵是否還有人類,我以為自己是唯一活著的……人。”
這個人似乎沒有敵意,察覺到這些,拉雅將手垂下,不再用槍指著他,她問道:“你從沒有離開過這裏。”
他怯生生地回答說:“我不敢,外麵的世界……太大了,我不確定能不能找到其他人……嗯,我覺得你很好看。”
“謝謝。”拉雅紅著臉說,“我叫拉雅,你的名字是什麼?”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拉雅驚奇地問道。
“我不知道,很多事我都不記得了,好像有人和我在一起生活過,但我不記得他們是誰了,而且在這裏也沒有人會叫我的名字。”
“那好吧。”拉雅對此有些無奈了,她問道,“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在我睡覺的時候闖了進來?”
男孩答道:“這裏是我住的地方。”
你的地方?拉雅怔住了,可是這裏不像是有人生活的樣子啊,然後男孩就帶著她上了樓,在三樓的房間裏,確實有些生活的用品擺放著,看起來都是男孩自己做的,而且屋子也被收拾得很幹淨。拉雅現在才明白了,原來自己才是不速之客。
不過他既然生活在這裏,那他對這裏一定會很熟悉,或許能夠從他這能夠知道些什麼,於是她問道:“你聽說過真理之書沒有?”
男孩問道:“真理之書?那是什麼東西,能吃嗎?”
拉雅扶額頭道:“那才不是吃的,我來的目的就是要找到真理之書,我是聽我母親說起的,我母親又是聽她的母親說,然後再往上麵,反正是很久了的事情,他們說在很多年以前,人們在這裏建造了一台超核電腦,儲存了人類從古至今所有的已知的知識,甚至那些人類未知的知識,也在它強大的運行能力之下計算了出來,故而它幾乎知道一切,簡直像神一樣,就是這樣的一台機器,在幫助過人類無數次後,最終自我覺醒了,他有了自己的意識,像是人一樣的開始自我思考了。人們卻對此感到害怕,他們認為這台電腦會做出傷害人類的事情,於是他們決定關掉這台電腦,雖然他對人類很有用處,也知道人們會來關掉他,是的,他簡直是被造出來的神,他什麼都知道,但他沒有反抗,隻是在被關掉之前,他用自己數據庫裏那無所不有的知識,寫下了一本書,以此來作為對人類的遺產,和自己存活過的證據,這就是真理之書,裏麵有我們想要知道的所有答案。”
男孩努力想要將自己的思緒跟上,可是拉雅說的話他全都不懂,隻是在最後,他才隱約明白了一些,於是他問:“你說的那個東西,是說他什麼都知道?”
拉雅糾正道:“不是那個東西,是超核電腦,超核電腦在死前留下了真理之書,據說真理之書能解釋我們所有的疑問。”
男孩這下懂了,他小心地詢問道:“那他會知道我的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