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周末的公園裏,一群群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來來往往,因為公園旁邊的是一座全市最大規模的老年公寓,所以周圍鮮少有年輕人踏足。
公園裏湖邊的長凳上躺著一個年紀看起來20出頭的小姑娘,就格外地顯眼。戴著墨鏡和口罩,完全看不清長相,上身穿著一件藕荷色的運動衫,因為天氣冷,帽子戴在頭上,勒緊了係帶,加上一件米白色外套,下身穿著一條淺米棕色的燙絨褲子。
看起來……也不像個要飯的。但據張大爺回憶,這姑娘昨天晚上他遛彎的時候就在這裏了,不放心,還是得問問。這張大爺是對麵老年公寓的門衛,平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是這一片最盡職盡責的好員工。
“小姑娘,嘿,你這是沒地方住嗎?這麼冷的天,在公園這麼躺著可不成啊!”
聽到有聲音,女孩從帽子裏取出耳機
“怎麼啦,大爺?”
“我說你啊,怎麼睡著了,感冒啦!”
這大爺估計耳朵不太好,說話的聲音格外大,公園裏其他大爺大媽都側目偷偷看向這邊。
“大爺,沒事兒,我在這等人呢!”女孩故意放大聲音回答道。
“這孩子……外麵太冷啦!!要不你去我屋裏等,這麼冷的天,就那兒~”說著指著公園對麵的崗亭。
看著大爺手指的方向,姑娘眼前一亮。說道,“您這麼一說還真是有點冷哈,謝謝大爺!那我就不客氣啦!”
大爺所指的方向,正是她家老爺子“出逃”的地方。
起身伸了個懶腰,渾身酸疼,手腳也冰涼,確實該找個地方暖和暖和了。
……
女孩名叫春憶夢,引自王維青年時期作品《早春行》中的“憶君長入夢,歸晚更生疑。”名字是爺爺給她取的。
爺爺性子冷清,每年臨近生日這幾天,就會消失一段時間來躲避那些來“獻殷勤”的合作夥伴和各路親戚。
往年大家都習慣了,憶夢對這一舉動也隻覺得有趣,從來都沒幹預過。但這次不一樣,除了是生日,憶夢還收到了一紙聘書,職位是集團公司的巡察監督崗。這個崗位的任命,相當於“皇太子”的立儲詔書。憶夢的爺爺和太爺爺都曾任這一職務。
繼承家業這種事情,“隔代也就算了,好歹正式通知我一下啊!”憶夢簡直無語。
說罷,她抬頭看向這一片老年公寓,想著“躲起來我也把你揪出來,別人找不到你,我還找不到你?”
“老人家,怎麼稱呼您啊,您人可真好!”憶夢喊道。
“叫我張大爺吧,小區裏人都這麼叫我!”
“張大爺,我爺爺住小區裏麵,我來看他,但是地址找不到了,我身上錢還丟了……張大爺你幫幫我,找爺爺!”憶夢聲情並茂地說著,眼裏滿是委屈和小女生的焦急。
“不急不急,姑娘,你爺爺叫啥名,你告訴我,我幫你找,這個小區的老頭老太太,我基本都認識!”
“我爺爺姓春,應該是最近幾天搬過來的……”
“啊,春哥啊,我認識,走,大爺帶你去找他!”說完還會心一笑,好像有心理準備一樣。
憶夢心裏直犯嘀咕,認識,還這麼輕易就帶她去找了,難道老頭知道我要來?他怕不是故意的……
說罷,張大爺帶著憶夢往小區深處走去,發現小區外麵雖然熱鬧,進來之後就格外幽靜。中式的建築風格,青磚白瓦間,自然地排布著小橋流水,將園區分為“梅”“蘭”“竹”“菊”四個別院。要平時,憶夢可能會覺得這名字取得俗氣,但這園林的修建的確實在她審美的點上,根本來不及仔細思考。
張大爺不出意外地拐到了竹苑,爺爺最喜歡竹子,常常念叨著做人就要有“任爾東西南北風”的氣節。
院子裏麵太安靜了,憶夢無法設想的站在樓下大喊“春心望”的情節並沒有發生,太破壞現在的意境了。園中影影綽綽的竹影隨風擺動著,微暖的春光打在憶夢身上,這種溫暖又愜意的氛圍讓憶夢有些恍惚。
“原來每年都躲在這種地方,難為你還願意回來上班了。”憶夢想著,跟著張大爺走過一條石徑,走過前麵的小洋房,後麵是一排聯排,再往後,稍稍上個坡,是一個建在小山坡上的別墅群。
“內有乾坤啊,難怪地圖上占地麵積那麼大。”
從大門口走到這裏已經走了快30分鍾,本來在外麵躺了一夜冰涼的身體熱了起來,很舒服。
在“竹石齋”門前,張大爺停下來,空空地敲了幾下門,“春哥,看我帶誰來啦”。
過了大概三分鍾,大門緩緩推開,門裏麵一個老頭,身上穿著一身白色的棉麻唐裝,那叫一個仙風道骨。不過因為早上太冷,外麵又加了一件羽絨坎肩,看來神仙也怕冷啊。
老人笑笑說:“來啦”。
張大爺說啥也不肯進屋坐坐,憶夢隻得作罷,獨自走進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