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關古道,夕陽西下。
太陽的最後一瞥,將道路兩邊的山石和樹木染上了一層古銅色。
西邊的天空滿是大片大片的火燒雲。
飛鳥即將還巢的時刻,溪口莊的老劉頭帶著小女兒,推著吱吱作響的獨輪車走在路上。
車上的柳條筐裏散落著賣剩下的山貨,人車行過之後不時帶起一陣塵土。
陣陣山風吹過,格外的涼爽。
正閑聊時,平時原本寂靜的山路突然間竟無端地響起了一陣低沉的轟隆聲,如悶雷一般。
緊接著吱吱聲、沙沙聲傳來。
似兩塊石頭在狠命地相互磨擦,又似鬧市叫賣的聲音,讓人聽了心煩不止。
姑娘用雙手捂著耳朵弱弱地說了一句:“爹,我怕!”
隨即與老漢緊緊靠在了一起,驚恐地環顧四周。
好一陣子過去,聲音停止了,可怪事卻發生了。
平時筆直寬闊的大道須臾不見,一條曲折蜿蜒地山路出現在兩人麵前。
姑娘見狀嚇得說不出話來,哆嗦著拉著父親的衣角,緊貼在父親的後背,臉白如紙。
恁憑老漢一把年紀,也不免被這陣勢嚇到。
簡直大白天見鬼了,怎麼可能呢?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鬼打牆。
父女倆此刻是欲行不行,走也不是,停也不成。
如此折騰一番,天已漸黑,遠山變得朦朦朧朧,影影綽綽。
姑娘小聲說道:“爹,咱怎麼著也不能在這荒山野嶺待上一晚,還是往前走吧!\"
言罷,爺倆就這麼戰戰兢兢,相互依偎著推車繼續前行。
山中的霧氣開始升騰,夜色尚未黑透,羊腸山路依稀可見。
摸索著走了約半盞茶的工夫,突然一盞紅燈從林間升起,在他們身後悄無聲息地飄來。
燈光紅的刺眼,讓人心驚,燈穗竟是一根長長的黑辮子,遠遠望去就像一顆碩大的人頭在林間遊動。
紅燈下鬼影閃動,好似催促著父女快點趕路,一步步指引著父女倆走向未知的深淵。
剛轉過一處小山頭,忽聽得風刮旗幟突突作響。
倆人抬頭一瞧,暗夜中,一座破敗的古寺座落在偏僻的山坳中。
老漢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衝姑娘說道:“丫頭,這不是護法寺嗎?”
廟宇早年間還行,香火不斷,可自從一場無名大火燒死了當家住持後,僧眾就如鳥作散。
到如今隻剩下了一個駝背老頭守著破敗不堪的幾間小草屋。
姑娘說:“這座破廟離主路有幾裏地遠,咱倆咋過來的?”
老漢說:“先別管這些了,好在趁天黑徹底之前,總算有個落腳之地。
否則,大山裏伸手不見五指,坡陡澗深的,走起夜路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人往往是怕啥就來啥,此刻呼呼吹來的山風裏突又夾雜著一陣尖細的咯咯笑聲。
老漢和姑娘哆哆嗦嗦地偷眼向前望去,這不看還好,隻一眼就嚇得麵如死灰。
廟前十來步遠的青石上坐著一個瘦小的老太太。
幹癟的臉上如刀刻般滿是皺紋,花白頭發上斜插著一隻金簪。
更可怖的是穿著一身死人入殮時的黑色長袍,衣襟處醒目地繡著一隻怪異的三足鳥。
父女倆就這樣怔怔地呆立原處。
老太太原本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了,猛射出一道精光。
她把手緩緩地抬了起來,“你們終於來了!”她陰森地一邊說著一邊衝二人招著手。
老漢和姑娘此時好像不受控製般,竟雙眼發直,慢慢地走了過去。
山風吹過,旗杆上那麵滿是漏洞的破旗還在突突作響。
眼瞅著父女二人就要遭遇不明之禍,猛然間,一陣笛聲傳來。
聲音忽遠忽近,忽上忽下,飄飄乎讓人分不清飄來的方向,細聽來卻又那麼十分的悅耳。
說來也怪,聽到笛聲,詭異的老太婆臉色竟有些微變。
也顧不上眼前的父女二人了,警惕地環視著四周,如臨大敵一樣。
卻見不遠處,樹葉晃動,樹上徑直跳下一個男人,緩緩走了過來。
看麵相此人六十多歲的年紀,身著青布長衫。
銀發披肩,劍眉朗目,胡下微髯,眼光清澈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