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楠自小生長在南方, 卻十分喜歡下雪的天氣。但南方的雪太細太柔, 剛剛落到衣袖上就成了一粒小小的甚至看不見的水珠。她喜歡綿綿的厚厚的鵝毛一樣的雪, 深一腳淺一腳地留個坑,人倒下去可以埋在雪地裏還不疼。楠楠覺得好浪漫, 如果有機會她一定要和喜歡的人在大雪裏漫步。
楠楠遇到過一個想和他一起看雪的人。
那是19年的11月,一切還未遭受疫情的重創。楠楠大四, 在某個公司的交流項目做實習生。也是在這裏,她遇到了來自東歐的凱文。他們的第一次相遇是在電梯裏, 電梯門打開的一瞬,楠楠看到了兩個個子高高的外國人,可能是因為等電梯時腦袋有些放空,她居然被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凱文穿著一件黑色連帽衫,側歪著頭,因為長途飛行臉上帶著些許疲倦。凱文主動朝楠楠打了個招呼,楠楠回過神後也回了個“嗨”。楠楠手上正捧著今晚發剩下的漢堡可樂,大家實在消耗不掉,領導和翻譯姐姐就讓她帶走找人分了。楠楠不知為何突然問向凱文要吃嗎?話出口的時候楠楠有點後悔,哪有陌生人張口就問對方要不要吃東西的?但凱文想都沒想回了聲,”好”。
楠楠出電梯的時候, 如釋重負, 今晚沒有浪費糧食也算功德一件。但她還是忍不住想起凱文,成熟卻帶著一點點憂鬱。楠楠看向自己, 拖鞋,T恤,肥宅長褲和油膩的短發,懊惱地倒向床,覺得今晚著實沒留下一個好印象。
第二天中午, 楠楠果然又遇到了凱文,他與昨天不同的風格, 因為開營儀式,他穿的相對比較正式。可是他似乎沒認出她,連自助取餐時擦身而過,都沒有打招呼。這時,一個餐廳服務生走了過來,讓楠楠幫個忙,去提醒用餐的一桌外國客人還有兩瓶酒沒結賬。楠楠抬頭一看,居然是凱文那桌,她帶著一點點小竊喜走了過去,她輕拍了下凱文的肩,低下頭和他說話。楠楠故意問了一句,你不記得我了嗎,昨晚我還給了你漢堡,凱文愣了一下,連忙回複道,記得記得。她看到凱文眼裏的微笑,楠楠知道自己今天很好看,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裙,配著精致的妝容,顯得十分溫柔。
後麵的幾天,楠楠投入了自己的工作,和凱文沒什麼交集,楠楠沒要凱文的微信,覺得那樣過於刻意。隻是經常會在電梯裏碰到和他一個團隊的幾個學員,彼此也熟絡了起來。偶爾也會聽同事對凱文又喝到爛醉不醒,錯過外出大巴,在下一個地點集合的吐槽。但楠楠每天還是會收拾的漂漂亮亮,也會故意站在走廊,假裝看手機處理急事,希望凱文會經過遇上幾次。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就是這樣單純,暗戳戳地千篇一律地有些暗戀的小心思。
在得知凱文團隊第二天要前往其他城市一周的時候,楠楠失落了一天。很巧的是,凱文團隊的女生叫了她晚上一起去酒店花園裏喝酒聊天。楠楠到的時候,有個姐姐叫她坐到凱文旁邊,然後又讓楠楠陪凱文一起去幫她買點啤酒回來。楠楠後來才知道,原來大家都看出了她和他相互的有意,當事人想藏住的東西在旁人眼裏卻是清晰的無需言明。
過馬路的時候,凱文隨手扔了一根煙頭,路人大叔看到便嘀咕了幾句。凱文問大叔在說什麼,楠楠凶巴巴地回道,說你不文明。凱文就痞痞地笑著說,我看其他人也這樣。楠楠又懟,那你怎麼不學點好的!後來,楠楠又斷斷續續念叨了五分鍾,大意就是,讓凱文做個有素質的人,學習點好的文化。而且抽煙有害健康。凱文也沒怒,就一直笑嘻嘻地聽著。
凱文說他很喜歡楠楠那天穿的改良旗袍,楠楠也記得那個晚上,雖然大家都坐在一起談笑風生,但她卻覺得世界好靜,天上的月亮那麼圓那麼亮,把月光都傾瀉在她身上,把她和凱文攏在一個圈子裏。
凱文出發的第二天,楠楠也跟著自己的研修班出發了,但她知道其實每一天她都在想他。
兩個人都回來後的一天中午,楠楠看見凱文一個人坐在房間外麵,便問他在做什麼,凱文就說阿姨在打掃房間,他沒地方待。然後他們倆就沒再說話,隻是看著對方笑。楠楠想她當時一定笑的很甜。
凱文離開中國的前一天,楠楠特地準備了一本中國詩詞的記事本送他,但凱文一直在忙,楠楠隻能讓前台幫忙轉交。凱文收到禮物後,給她發了消息,說想見一麵,楠楠拒絕了,因為怕難過。但在凱文的堅持下,楠楠還是去了,凱文如預想那般表達了感謝,說了些歡迎她來玩的話,又送了她一些宣傳手冊,接著又是兩人四目相對,欲言又止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