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盞色的廊道裏,落著點點未央紅。

兩旁鋪著幹淨的墨綠,其上裝裱著金飾的油畫,顯得此處華貴驕奢。

錦泊走在前頭,腳步悠然,身姿優雅,像是宮廷中一朵名貴的花,這廊道,倒成了襯她的景。

狹長的鳳眼微眯,透露著些許漫不經心。

錦泊周身未見半點局促,好似早已適應了“繼母”這一角色。走在為自己量身而作的廊道裏,她像逛著自家花園的大小姐,輕鬆淡然。

偶爾抬眼,瞧見老爺子花重金買來的畫,她還會饒有興致地向沐簡之介紹。

沐簡之隻是跟在她身後,應付兩句,便沉默不語。

沐家的二樓,從前是沐簡之和母親長居的地方。

母親當初最愛白玉梅色,她擅畫作,常在廊道的壁上掛起親筆落墨的梅蘭竹菊……

那般風雅,與此刻的金貴,到底還是相差太多。

一時之間,沐簡之有些難以習慣。

也有些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一直以來深愛母親的父親,在迎娶新人後,當真能把母親留下的痕跡,抹得一幹二淨。

思緒裏,沐簡之垂眸,壁燈的光打在睫毛上,落下細細的一片陰影,也短暫地罩住了沐簡之眼中的失落。

不過一會,錦泊便在身前停了下來。

她輕笑,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晦暗,將門打開,“這是你以前的房間,二樓翻新的時候,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風格,就按著我喜歡的風格改了改……你來看看?”

沐簡之的房內留有很多重要的物品,都是母親生前留下的。

聽到錦泊的話,沐簡之覺得有些不對,便快步上前,進了臥房內。

房內燈光自動亮起,暖色調的光很快將屋內照明。

鮮豔的金紅色映入眼簾,伴隨著複古宮廷風格的家具,顯得格外華貴,與屋內原先純淨留白的極簡風格截然不同。

見狀,沐簡之微微皺眉。

錦泊從一旁跟上來,發現了沐簡之神情間的不對勁,卻沒有半點歉意,反倒追問,“怎麼樣,喜歡嗎?”

沐簡之抿了抿唇,沒有回答錦泊的問題。

目光在屋內一掃,沐簡之不出所料地發現,從前掛在牆上的、與母親共同作的畫,已然消失不見。

除了畫作,屋內最為寶貴的,就是藏在櫃子裏的幾份小禮物。

那是母親過世前,送給沐簡之的。

念及此,沐簡之兩步上前,拉開床邊的櫃子查看,卻發現櫃子內也空無一物。

看著被掃空的房間,沐簡之皺眉,“你擅自動了屋裏的東西?”

“啊……”察覺到沐簡之語氣間的不悅,錦泊不覺愧疚,反倒悠然一笑。

錦泊笑時眼睛微彎,眉眼間含著慣有的嫵媚。

此刻,她的神情分明和剛剛別無二致,卻憑空多了幾分漠然,“屋裏都是些舊東西,很久沒人用過了,大概是傭人們打掃時沒留意,順手清理了。有什麼關係嗎?”

沐簡之屋內留有母親的遺物,這一點,沐家上下都知道。

即便是沐文軒,也從來不會自作主張清理沐簡之的東西,更別說是沐家的傭人。

如果不是有人強硬要求,不會有人這麼做。

何況臨行前,沐簡之還曾交代過管家,替她保管好屋內的東西……

冷淡的目光落在錦泊身上,沐簡之蹙眉,“你故意的?”

“怎麼這樣說?”錦泊笑笑,“簡之,家裏人都知道,我一直很期待和你見麵,又怎麼會故意做讓你不高興的事情?”

錦泊這話別有深意,一句“家裏人都知道”,就給自己立了個賢妻良母的形象。

心裏堵得厲害,礙著對方長輩的身份,沐簡之忍了忍,沒接著和錦泊辯駁。

在片刻的冷靜後,她冷聲斥道,“出去。”

見狀,錦泊不怒反笑。

不知何處讓她覺得有趣,她頗有興致地輕輕擺手,語調纏綿,“別急著趕我走,為了歡迎你,我費了不少心思呢。”

說著,她從沙發邊上起身,來到金邊檀木桌旁,拿起一早備好的葡萄酒,倒入一旁的高腳杯中。

絲滑的酒紅色液體沿著杯壁旋轉流下,錦泊輕晃酒杯,順勢靠著牆壁,“可惜你啊,和你母親一樣,沒有品味。”

“名畫,黃金,美酒……”纖細的手撫過鑲金的桌角,錦泊微微仰頭,笑裏帶著不屑,“你和她,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