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生日是跟渠意一起過的,是隋穗整日消沉的情緒裏為數不多的調節。
隋穗第二天回到家的時候,依舊是穗知和隋亭在家,傭人阿姨各忙各的,但明顯心事重重。
穗知看見隋穗進來忙迎上去:“怎麼了?臉色有點不好。”
隋穗搖頭,最近事太多,腦子裏成天都是昏脹的,昨晚失眠睡不著,早上吃過早餐就往回趕。
“沒事,爺爺呢?”
“房間睡呢。”穗知皺眉,看著兒子的臉色還是不太放心,“你吃過早餐了嗎?要不讓阿姨再給你做一點?”
隋穗搖頭,說吃過了不用。
他徑直往爺爺房間裏去,裏麵昏暗一片,開了暖氣是熱的,隋穗看見床頭有一個垃圾桶。
即便房間裏麵沒開燈,他也知道垃圾桶裏一定堆滿了沾滿血的紙巾。
那張拍給渠意的照片是真的,沒有作假,前些日子隋老爺子從重症醒了,或許駕鶴之人都會有預感,在檢查的時候要求從重症裏出來。
命運總是不經意間給人一刀,有時候金錢很重要,能改變很多事和結局。
但隋家家財萬貫,家底殷實,也不能改變絕症的結局。
重症一天價格不菲,隋家不擔心這點錢,但隋老爺子的意願,或者說,是遺願,不能拒絕。
隋老爺子回了鄉下莊園,那裏葬了他年輕的妻子,他沒什麼力氣,很虛弱,但還是笑著看著墓碑上不苟言笑的短發女人說要跟她葬在一起。
墓碑上的女人看上去很幹練,是奶奶,隋穗沒有見過她,連隋亭都沒有怎麼見過,逝世得太早,對她的了解多半來自隋老爺子不經意間的言語中透露出來的信息。
隋老爺子不願意說這些,也可能是不想觸及陳年舊傷。
隻是等到了大限之年還是想著要和年輕的妻子葬在一起。
從重症出來出來之後隋老爺子就沒有刻意跟隋穗交代過什麼,隋穗一直處於自己欺騙自己的狀態,期盼著老爺子不交代,就說明一切都還能好轉。
隋老爺子醒的時候都在正常說話,沒有什麼怨天尤人的神態或者言語,但日益虛弱的氣息時刻提醒著隋穗這一天快要來了。
隋穗每天都在提心吊膽,此刻看著床上睡著的爺爺依舊是提心吊膽。
很奇怪,一向一激動就容易心髒疼的隋穗這些天異常平靜,除了會有些胃痛之外沒有什麼別的反應。
穗知時時擔心他,隋穗總是說沒事。
“你什麼時候醒,”隋穗看著床上的人,聲音沒有什麼起伏,“昨天我生日你都沒有醒來。”
“騙子,怎麼能騙人呢。”
“你不是說要給我辦十八歲的生日宴嗎?”
“我看見你在呼吸了,你什麼時候醒來。”
隋穗說了好幾句,明明房間裏有人,卻沒有人能回應他。
又過了幾分鍾,隋穗說:“你還醒嗎?”
聲音太輕了,嗓子是好的,沒有啞,但低到叫人聽不清,好像呼吸間就吹散了。
外邊跟著來的穗知聽得心酸,心髒揪著疼,擦了擦眼角抬腳輕輕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