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菲爾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大膽了，竟敢對著神主問出如此不知輕重，又有點咄咄逼人的問題。
可他隻想知道答案，迫切的心情像是心口有一隻貓爪在撓。
耶和華靜了一瞬，冷漠答道∶
“不會。”
“轟！”
路西菲爾似乎聽見了什麼倒塌的聲音，是一個龐然大物在瓦解，逐漸支離破碎，最後變成一地塵埃。
“啊！快看！”
“黑、黑色……氣息！”
“那是，不詳……”
路西菲爾隻覺得腦中混沌，眼睛也模糊起來。
他看不清也聽不清周圍的情況，隻知道自己回過神來後，層層天使警惕地看著自己，用劍刃指著自己，以往的崇敬與仰慕悉數化為恐懼與抵觸。
萊特斯爾曼也在不遠處，滿臉複雜地看著自己。
這是怎麼了？
沒等他想明白，上方再度傳來那個淡漠威嚴的聲音∶“既已入魔，米迦勒，除了他！”
路西菲爾眼中茫然。
入魔？誰入魔了？神主要除掉誰？
正想著，一道淩厲的劍風朝他直直紮過來，路西菲爾心驚肉跳，連忙錯身躲過。
要除掉他嗎？
他做錯了什麼？
就因為他不肯跪那個人類嗎？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嗎？
十幾萬年的虛假，所以到如今，才能毫不猶豫地舍棄？
“哈哈哈哈哈哈——”
癲狂的笑聲中，寒光再一次逼近，路西菲爾不閃不避，閉上眼，心想，他終歸要消失的，這十幾萬年的職責和作用，到今天，要全部結束了。
隻是，這一刻，他的腦海中忽的浮現了一張豔麗的臉。
初遇，她微微笑著，對自己說∶“吾乃烏西雅，誕於地獄深淵。”
再見，她依舊笑著，卻是頑劣∶“聽聞天堂的熾天使長實力高強，如今酣暢一戰，果真如此呢。”
那場及時降臨的大雨，那幾句看似無意的勸解，她纏著自己要教自己魔法的樣子，在精靈之森給自己撐腰……
那明媚張揚的笑，自信肆意的眉眼，溫和耐心的話語，她似乎，對自己從來都是友好的？
“路西菲爾……”
恍惚中，他好像聽見了那個輕柔的聲音在喚他。
他心神微動，“唰”地睜開眼，在劍刃與自己僅有微毫之距時躲過攻擊。
有什麼東西被割斷，飄飄忽忽地落在了地上，他定睛一看，是一簇黑色的發絲。
黑色的……頭發？
他神情微怔，呆呆地挽起一縷耳邊的頭發，黑曜石般烏黑發亮的頭發刺得他眼眸生淚。
這是……他？
他嘴唇微顫，雙手攤開伸到眼前，有細細的黑色紋路在肌膚上悄然蔓延。
“錚！”
劍刃斷裂的聲音，他急忙抬起頭，一抹修長高挑的黑色身影映入眼簾。
她嘴角噙笑，無視麵色黑沉的耶和華與神情慌亂的眾天使，徑直朝他掠來，然後，一手負在身後，一手伸到他麵前，歪了歪頭，好整以暇地問∶“超級厲害的路西菲爾大人，你願不願意和我走呢？”
“我也很厲害的哦！”
“耶和華能給你的，我也能呢！”
路西菲爾的思緒一時雜亂紛呈，又再次想到了那個世界，那個高貴無匹的神女。
他嘴角微微下撇，聲音艱澀∶“亞爾娜特？”
他的聲音帶著小心的試探意味，嵐盡月聞言一愣，而後自心底漫湧上來的欣喜自眼中釋放∶“你，你記得？”
“西羅爾尼斯，你記得？”
路西菲爾見狀，不知為何心中微微一鬆，輕哼一聲，目光看向別處。
嵐盡月再沒了在這裏浪費時間的心思，她此刻隻想在一個安靜的地方，與他緊緊相擁。
她轉身麵對耶和華，見他臉色難看，也隻是微微一笑，眉梢輕挑，揚聲道∶“耶和華，這個珍寶你不要，以後可就歸我地獄了！”
“今天的事可不要有第二次哦，不然，我會生氣的。”
嵐盡月眉眼彎彎，笑容真摯，卻輕易讓人聽出了她話裏的威脅意味。
她轉頭一把抓住路西菲爾的手腕就要走，耶和華沒說話，眾天使怯怯地看了看他，終究還是從中間分開了一條路。
路西菲爾被她拽著往前走，還是不甘地回過頭去，看見的卻隻有神主冷漠的眼神，以及他觸及自己視線時不耐的轉頭。
他的胸腔徹底寒涼，失魂落魄地任由嵐盡月拉著，但他還是下意識挺直了脊背，抬起下巴，目視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