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青春尚好,暖陽燦爛。
承歡和顏祈坐前後桌,初入高中,生活單調而乏味,那些日子似乎除了學習便隻有學習。課間的時候開些無關痛癢的玩笑,時間有種漫長而浪蕩的意味。而一向沉默冷淡的承歡卻意外地和顏祈很談得來,成了朋友。
一次,輪到顏祈和承歡值日,男生總是要承擔些提水搬桌子之類的重活。兩人一起去水房提了滿滿兩桶水回教室,正巧在校園裏遇見準備放學回家的鴛涼。顏祈有些驚奇於承歡對鴛涼的溫柔脾氣,便開玩笑說承歡有戀妹癖。
承歡一急,連忙爭辯,卻似有了越抹越黑的嫌疑。
顏祈卻也不依不饒地拿一向正經的承歡開涮,笑著調侃道:“一定是這樣的,不然你緊張什麼?”
承歡隻好爭辯說自己有喜歡的人了。
顏祈卻也好奇,一定要問個究竟,最後承歡敵不過顏祈,也就說了:“我喜歡你同桌,沈吟溪。”
說來也巧,說這話時,沈吟溪恰好低著頭從回廊的拐角處向他們走來。承歡心下一驚,差點兒與她撞個滿懷。他和吟溪原本是極熟悉了,自相識到那時也已經有幾年了,雖是平日裏是極熟絡的,但卻就是因為熟絡,此時才更顯尷尬。
那麼近的距離,她一定是聽見了他的話,於是也有些尷尬地略微一笑,匆匆離開。
而承歡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一切--他並非真的喜歡沈吟溪,隻是一個避開顏祈玩笑的借口罷了。然而,誰都不會這麼想。承歡長久的失神,亦不曾注意到顏祈在他說出那句話後,眼底掠過的一瞬失落。
故事的序幕就在那時無聲無息地揭開了。
那是一個人生命裏最好的三年,也是在當時看來最難熬的三年。
對於少年顏祈來說,他無時無刻不在麵對著自己內心刻骨的矛盾--年少時愛一個人的赴湯蹈火的直率心情,以及,和自己最好的兄弟愛上同一人的自責。而他要放棄和抑製自己的感情,僅僅因為,承歡比他更早地說出了那句,喜歡。
他第一次見到吟溪後才知道心動的感覺,他因她的每一個微笑每一次呼吸而深深沉迷。然而,太晚了,他比承歡晚遇見她。
所以他隻好裝作不動聲色,裝作漫不經心,裝作藍顏知己,裝作真心祝福。然而依舊會在很多次午夜夢回的時刻夢見吟溪--她在他旁邊讀書寫字時認真的神態;她在課間睡覺時睫毛柔軟,唇角帶笑;她總是考很好的成績被老師表揚;她笑起來右邊臉頰有淺淺的酒窩;有時他不經意碰到她的手臂時,她微微驚惶的表情;她好脾氣地給他講那些難懂的數學題目時專注的樣子;她寫得一手漂亮的字,喜歡在書的扉頁抄些溫柔的詩句……
那是他一個人藏起來的秘密,這些記憶有多真,傷害就有多深。
無數次,告訴自己要忘記,告訴自己要放棄--卻依舊在轉角處再次相遇,冥冥之中像是一種注定。隻是輪回千百次,他依舊處於錯過的場景。她對他說過,她一直就喜歡著承歡,希望以後和他上同一所大學。那時他心頭五味雜陳,他一直就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看著她因承歡的一舉一動而悲喜,卻也隻能淡淡地旁觀著,心力交瘁,卻也無可奈何。
整整三年,愛讓人成長,不愛讓人堅強。
……
要怎樣克製自己對她的想念呢?那些如雨後藤蔓般在心中瘋長起來的疼痛心情。太多次了,他坐在冬天的雪地裏感覺自己心裏的熱情被寸寸凍結,他站在深夜的樓頂被寂寞無聲吞噬,甚至,他為了懲罰自己在手腕間留下道道血痕,每一道,都是他對自己感情殘忍的懲罰。很快,高考來臨。他決意離開這座城市,越遠越好,他期待從這場噩夢裏解脫出來,重新開始新的生活。終於,天遂人願。
高考結束,顏祈發揮得很好。他明白自己終於可以和畫地為牢的青春時光不告而別了。然而,卻在高考後不久的某一天,他接到了吟溪的電話,她說,她想告訴承歡,自己喜歡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