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所以我們該親善動物,友愛動物啊!我插嘴道。
妻搖搖頭,首先,我們不可能真心親善。我們反對虐兔,反對虐魚,但是我們能保證不吃兔不吃魚嗎?能保證不把魚啊兔啊關進動物園嗎?能保證讓它們自由攝取大自然的饋贈嗎?保證不了,這就是假惺惺,在邏輯上都講不通。其次,我們想親善也親善不了,我們已經成了所有動物的天敵,那種仇恨積澱在動物們的集體潛意識裏,根深蒂固。不管我們怎麼親善,它們都不會買我們的賬了。它們會伺機報複我們,聚合整族的力量,和我們同歸於盡!你沒看到過那些報道嗎?蛤蟆成群結隊湧進城來,橫穿大街。街上路上一片血肉模糊,而蛤蟆們還踩著同伴的屍體奮勇向前。還有燕子們鋪天蓋地飛過來,集體向城市高樓的玻璃幕牆上撞去,撞得毛血亂飛,梅花朵朵。一夜之間,耗子布滿了每家每戶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有的人天亮醒來,竟然發現一隻腳不見了,隻留下被耗子啃出的一節白骨。螞蟻,螞蟻成災的報道裏是這樣寫的:螞蟻像海潮一樣卷過來,一瞬間天地一色青黑。螞蟻漫過,地上什麼也不剩,莊稼成了白地,房屋成了廢墟,牛羊成了一副副光骨架……
這也許是那些娛記們的八卦消息,我虛弱地說,也許是在別的地方,不是中國,不是中國螞蟻……
中國螞蟻怎麼樣?中國螞蟻沒受到傷害?恰恰相反!妻激動地說,中國這些年GDP的高速增長,在全世界是數一數二的;可是同時對動物們造成的殘害,在其它國家也是比不了的!我敢說,過不了多久,中國螞蟻就會給我們帶來巨大的恐慌,《阿根廷螞蟻》中的虛構就將在現實中看到!我們會害怕螞蟻的!有個詩人寫過:最後一隻螞蟻,它將要我們的命!
妻的一番滔滔宏論讓我毛骨竦然。這以後,我發現不知不覺中,我對螞蟻的感情也變了,一看到螞蟻,我也緊張不安,感覺身上發癢。在鄉下時,螞蟻對我像親戚一樣,但是我進城了,和它們疏遠了這麼多年,親戚不走動了,它們還認得我嗎?我都有些後悔買底樓了。我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螞蟻進來。我覺得必須找到一種有效的防範和捕殺螞蟻的方法。鄉下的時候,不想讓螞蟻上房,就在牆壁上用木炭畫一條線。螞蟻每次走到線的地方,就像踩到滾石,紛紛跌落下來。連續幾次,它就會轉彎,往另一個方向走了。《阿根廷螞蟻》中也寫過很多方法:有人撒毒粉,有人發明了各種捕殺螞蟻的裝置,比如誘使螞蟻爬到鐵絲的轉彎處,或豬鬃的末梢,下麵是煤油,螞蟻受不住煤油氣味的刺激,就跌進去淹死了。還有人專門給螞蟻吃拌有避孕藥的糖漿,想通過工蟻把糖漿送給蟻王吃,使蟻王絕育……但是這些方法顯然都不好使。我不可能在城市小區牆壁上用木炭劃線,城管不答應,物管不答應,鄰居不答應。我也不可能使用那些裝置及喂避孕藥,這些滑稽可笑的辦法隻能出現在文學作品裏,是作家的嘲弄和反諷,怎麼可能解決生活中的現實問題呢?
螞蟻!又有螞蟻!我發現我手腳有些顫抖,我哆哆嗦嗦拿過一瓶殺蟲劑。是的,我的手裏隻有殺蟲劑!高壓殺蟲劑噴出的藥粒轉瞬間便使得屋裏濃煙滾滾,霧氣蒸騰。我的頭腦有些發暈,我隱隱聽到有海潮一樣的呼嘯聲在不遠的地方尖銳地響起來!難道中國螞蟻也已經組成龐大的隊伍向我們的城市湧進來了?我想衝到屋子看,但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軟軟地跌倒在地板上。我有些糊塗,難道殺蟲劑就要把我給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