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聲雞鳴後，水滿塘上漸漸地有了人語聲。烤肉鋪子的阿塔克遠趕早去屠戶那裏買羊肉。一個老實的小夥計在前麵忙碌，準備天大亮後就開門做生意。
中午，日頭亮汪汪地掛在天上，小夥計坐在門檻上，手裏拿著一份烤羊肉，優雅清貴地吃著，阿塔克遠在堂前忙碌，麵前煙霧繚繞，他揮散炊煙，問小夥計：“阿部索婭什麼時候回來？”
小夥計搖搖頭。
遠歎了口氣：“也是，我都不知道，你怎麼曉得，她大爺的，這狗東西來了我這以後就沒消停過。”
小夥計繼續悶頭吃著。
午後，前方一陣喧鬧，婭醉醺醺的，摟了兩個嬌美的娼妓，還雇了兩個挑夫，挑著在禮品店買的聘禮，從街頭娼妓館走到街尾的烤肉鋪子，簡直丟盡了遠的臉麵。
兩個娼妓欠身行禮，看得出笑容背後的譏諷，但麵上規矩卻一絲沒亂。
“遠哥，我們都知道婭是開玩笑的，哪能真的迎娶我二人，特將婭和她買的物件一並送回來。”
遠站著，臉色鐵青：“不敢受姑娘的禮，倒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遠送走娼妓，看著擺在店裏的聘禮，咬牙切齒：“你有錢花在別處，怎麼不給我花花，這些天吃我的用我的，給過我一分沒有？”
小夥計扶著婭坐回店裏，婭猛的拍桌，大喝一聲：“阿遠，上酒菜！”
不知是喝了多少酒，婭對著旁邊桌的客人，開始喊起了行酒令，遠氣不打一處來，去缸裏提了桶冷水，小夥計想攔他，卻沒攔住。
整桶水嘩一下澆到婭身上，她隻覺得渾身冰冷得發顫，瞬間醒了。
遠去灶膛前拿了根大木棍，追著婭打，“叫你不正經，什麼地方都混，一個女子，娼妓館也混！”
婭躲到夥計身後，夥計也想護著她，遠打不著，越發生氣：“你躲是吧，不知悔改是吧？”
遠氣衝衝進了內堂，一會又氣衝衝地出來，將婭的包袱行李一股腦全部扔在大街上，他怒吼：“滾！”
婭罵罵咧咧拾起自己的包裹，往他門前啐了一口：“走就走，破地方老娘還不稀罕待了呢！”
她一邊走，街坊鄰居王大嬸一邊好言勸她：“婭，你老實些，遠不差你一口飯吃，可如今，沒著落了。”
婭酒勁還沒過，身子搖搖晃晃，腳底軟綿綿，臉上笑嘻嘻：“我在這待膩了，去別處住住。”
她哼著小曲，啃著剛買的雞爪子，走著走著，突然覺得不對勁，回頭一看，小夥計無聲無息地跟在她身後。
婭揮揮手：“你怎麼跟著我出來了？我要去崇明山，你趕緊回去吧。”說完接著往前走，不想小夥計並未離開，而是依舊跟著她。
婭叉著腰，提高了聲音：“阿蘇勒，我讓你跟著遠，你聽見了沒有？”
阿蘇勒安靜地站住，低垂著眼，用沉默表達了堅持。
婭心軟了：“好吧，你跟著我，我一開始怎麼把你撿回去。”
阿蘇勒把婭背上的包袱拿過去背上，手裏提著個裝水的葫蘆。
阿塔克部的水滿躺往東離崇明山很近，兩人快步走了一天，傍晚時已經進了山。
婭找了一個接近水源的避風地休息，對阿蘇勒說：“我去打水，你去撿點幹柴，趕在天黑前回來。”
婭打完水，采了一些野菜野蘑菇，回去時，看阿蘇勒還沒回來，正想去找他，阿蘇勒背著一堆柴，手裏拎著一隻野雞回來了。
崇明山的野雞許是得了天地靈氣，特別難抓，需要在數丈之外，一箭射殺。
婭喜出望外，樂得眉開眼笑：“果然是阿蘇勒部的箭術，我生火，你給我做好吃的”
阿蘇勒動作麻利地架了個簡易的石頭灶，用他帶來的熬野菜野雞湯。
“我來拌。”
阿蘇勒把勺交給婭，沉默地看著她忙碌，婭邊用木勺攪拌著湯，邊笑著說：“我在山裏混了好幾年，能吃的都吃過，不過都是見它們熟著的模樣，在崇明山上，都是四師兄煮東西給我吃，我隻打下手，跟現在一樣，你跟著我，可不能保證你吃得好。”
阿蘇勒抬眸看她：“我會。”
婭悵然地歎了一口氣，“師兄們都外出遊曆去了，師父囑咐我給他的那些什麼花花草草澆水，可我在阿部索部落還有別的事情。”
阿蘇勒呆愣愣地看著她，表示耐心聽她說。
婭說：“到時候，你就待在山上等師父回來，我就不帶你去了。”
阿蘇勒搖搖頭。
婭打趣他說：“你都到了該娶妻的年紀了，整日跟著我做甚，你知道嗎，那些姑娘小嘴紅嘟嘟的，大腿白花花的……”
阿蘇勒低著頭，靜靜地坐著。
婭笑嗬嗬地逗阿蘇勒：“麵皮子真薄！就這麼幾句就耳熱了？”
沉默了一會，婭突然悵然若失地說：“我姐姐死了，我要替她報仇的。”
阿蘇勒張了張嘴，好像有話要說。
婭問：“你想說什麼？”
阿蘇勒說：“他們叫你大名，不尊敬。”
婭不在意地笑笑：“我姓阿部索，這裏是阿塔克部，我能當上阿塔克部的首領都是因為師父，為人又放浪形骸，他們自然不會真正服我。”
婭笑笑，喝完雞湯，衝到溪水邊去洗手漱口。
清晨，婭醒來時，阿蘇勒已經生了火，燒好水。婭把昨夜剩下的野雞剁成塊，放進水裏煮成湯，從行李裏拿了塊大餅，和阿蘇勒一人一半，就著熱湯吃完，滅了篝火，繼續爬山。
過了一個小瀑布，就離頂上的殿宇不遠了，那時朝陽當空，瀑布邊上水汽氤氳，小譚中金光點點，路兩側野花爛漫，很是詩情畫意。
崇明頂上一個人也沒有，婭繞到師父住的殿宇前，看著幾盆花花草草，叫阿蘇勒打桶水，她拿著木瓢猛澆猛澆，“嬌貴的大爺們，我要出趟遠門，給你們多澆些水，到缺水時，師父也該回來了。”
婭和阿蘇勒下了山，崇明山西接阿塔克部，南鄰阿部索部，東邊是大海，婭當年就住在阿部索部與崇明接壤之地，迷了路，誤闖進山中，陰差陽錯成了師父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