彧蓁衝破那道大門時,隻看到屍橫遍野間,披頭散發的姑娘把著彎刀不願倒下,破碎又無助。
他從地上捧起小鈴鐺,幾乎就要感受不到她了。
彧蓁身邊的那一半浣心鈴發了瘋似的晃動時,他是從長老院殺出來的,那意味著他放棄了少主的身份和尊榮。
或許也放棄了未來的狐帝之位,可...
他下凡曆練、意外橫死後順水推舟,在枉死城忍辱負重幾十年,甚至不惜用狐心作餌,大鬧鬼城,才逼得浣心鈴出幽冥。
這一切都是為了早日得到狐帝之位。
許是世事不遂願,因果終循環罷了。
小鈴鐺是在拂花樓那個熟悉的房間裏醒來的,視線尚未明朗,就有翻江倒海的惡心從脾胃湧上喉頭,不斷翻湧腥臭。
“噦...”
小鈴鐺趴在窗邊幹嘔,腸胃攪在一起,除了酸苦的膽汁什麼都吐不出來。
“怎麼回事?醫官不是說沒有內傷嗎?快!去把洛河醫官請回來!”清無一邊順著小鈴鐺的後背摩挲,一邊扯著嗓子朝外麵吼。
清無,既不像她的名字清風朗月,無欲無求,也不像她上仙的階品仙風道骨,六根清淨。
清無是個精通“河東獅吼”的老板娘,也是潑婦。
“沒事。就是被惡心了。”
小鈴鐺捂著肚子上的傷口,頭暈目眩地被清無攙扶著睡下。
“我能問一句,你和彧蓁的關係是?”
清無整理被角的手下意識滯了一下。
“呃...我其實也不是很好奇。”
“他故友的遺孀。”
......
“我...”
清無沒有給小鈴鐺編造同情、道歉或者憐憫的機會,火急火燎地把洛河醫官請進屋內。
小鈴鐺隻覺得腦袋像被灌了鉛石,好重好重,迷迷糊糊地聽見清無在和誰對話。
“醒來就吐,這會兒又暈乎乎地睡了。”
那個叫洛河的暖衣男子,在小鈴鐺手上鋪了層紗巾,診了半天隻歎氣,“阿無,可真夠忙的。這個還好,傷口不深,隻是虧血力竭,透支了。雙生的兩位傷得雖重些,好在都是些皮肉筋骨之苦。隻是...”
又是歎氣又是搖頭,看得清無著急,“隻是什麼!”
“隻是隔壁那位公子傷勢更重,半幅殘軀硬抗了十一道雷鞭。”
“你隻說救不救得?”
洛河始終淺笑,又故作哀怨,“阿無,還不了解我,若救不得,早就跳窗逃了,也好阿無能親自抓我。”
“有病!”
洛河連帶著藥箱一起,被清無團起來撇出窗外。
小鈴鐺再醒來時,模糊的光影中,紗簾外那道銀色的身影,熟悉又陌生。
莫名其妙,她還記得那日天地陷入黑暗時,那從未有過的獨特的期待。
小鈴鐺扶著牆邊走到門邊,才看到裏麵端坐那人的腳下,大愚大拙跪得筆直。
“少主,對不起。”
彧蓁閉著眼,半天,淡淡地回了一句,“已經不是少主了。”
“是我們失職,沒有保護好鈴鐺姑娘,不然少主也不會白遭了十一道雷鞭。”
“伯父故意刁難,就算沒有雷鞭,想名正言順地回王宮也是不可能。”
小鈴鐺從匆匆路過的小廝手裏奪了一盤櫻桃煎,推門而入。
彧蓁坐立不安,是迎上去扶著,還是等她坐到自己身邊?
他下意識地壓住自己的衝動,錯開眼神交彙,悸動和悔恨作祟,讓他不敢直視。
小鈴鐺端著盤子,艱難坐下,坐在大愚大拙麵前。
大愚胸前後背還纏著厚厚的紗布,那一刀比小鈴鐺腹部自己捅的深得多,大拙身上也是傷痕累累,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