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一個在地圖上很難找到的城中村裏。
燈火通明的大排檔,啤酒瓶的哐當聲,勸酒的話語,店家鍋鏟交擊的聲音不絕於耳,男人們猜著酒拳,吵鬧笑罵著“五魁首啊,六六六啊,七個巧啊!飲!” “叼你老母每次都是你個撲街贏,飲就飲!我吹一瓶!”三樓人家的窗戶猛然被撞開,一個憤怒的腦袋探出頭來:“叼你們這幫死鏟,三更半夜吵得要命,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不料樓下的笑聲更為放肆起來“叼嗨就叼嗨啦,說什麼睡覺,你房間裏的聲音我們樓下都能聽到了!”激烈的罵戰,店老板看到這一幕,油膩的大臉上寫滿了歡樂,手下的鍋鏟揮舞的更賣力了起來,店裏的菜香味和濃煙四處逸散,飄到了街上,飄到了各家各戶,飄到了一間小出租屋裏。
這是一間逼仄,陰暗潮濕的小出租屋,燈沒有開著,屋內隻有窗外和電視的一點亮光,食物的香味和隱約的吵鬧聲也從老窗戶裏透了進來,老式的電視機播放著“相聚今晚夜,盡訴心中情”,“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我是今晚的主持人小麗,紅玫瑰象征著愛情,是每個女人都渴望的浪漫禮物,而今晚的故事,情剪紅玫瑰,就是一個意外。。。”隨著大尺度的情節推進加上主持人溫柔旖旎的話語,看似正常的內容也愈發讓人想入非非。一個沉默的身影靠坐在電視機前,他的臉上並看不到情動的潮紅,反而是眼神空洞,臉色發青,冷汗直流,光亮映射在他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煞是恐怖。
其實男人此刻很想苦笑,於是嘴角勉強拉出了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與這張頗為精致俊秀的臉有點不搭,心髒的劇痛一波一波地傳來,挑戰著他的極限,在生命油盡枯竭時刻,男人在心裏想道:“我李衍上輩子到底是何等的罪大惡極之輩,才換得這輩子的報應。”
李衍,男,二十四歲,九歲喪父,十歲喪母,十到十六歲在各種福利院和親戚間來回跑,去到哪裏哪裏就倒黴,李衍去到某福利院沒幾天,院長卷錢跑路福利院當場倒閉,去到親戚家裏又沒幾天,男主人幹活把腿摔斷,長久以往,福利院和親戚們都沉默了。靠著國家政策的支持加上李衍讀書還算爭氣,考上了市裏的公辦高中,高一開學第一天在學校體檢時檢查出心髒病,學校也沉默了。十六歲出社會打拚,幹了幾年苦力混到了一份社畜的工作,又幹了幾年病情越來越差,雖然期間一直堅持治療但是當社畜賺的那點錢還不夠醫院塞牙縫的,直到拖到今日病情已經無法挽回,生命即將消逝。一念至此,李衍又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人生走馬燈都比別人的短,自己這輩子過的簡直了,怎可一個慘字可形容,不知道死了之後有沒有投胎,還是要在陰間當社畜,李衍正胡亂地想著,心髒處傳來了比之前更加劇烈的疼痛,這狂暴的攻勢如海嘯般摧毀了身體的防線,“這就結束了。。”李衍的最後一個念頭浮起,帶著些許不甘,兩眼一黑,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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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幾秒後,李衍又睜開了雙眼,身體隻感到無比的暢快,連心髒也不疼了,入目眼簾的是無盡的灰,和不知從何而來的一點光線,什麼都沒有照亮。“你好,李衍”,身後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李衍猛地轉身,隻見一個穿著古老的女人,麵容模糊,身段柔和,雙手疊放在小腹處,靜靜地站著,注視著李衍,李衍眼神警惕,等待著女人說話,女人的聲音清冷甜美,“你想不想改變你的人生呢”?李衍聽聞此話隻覺得好笑,自己人都死了,還說什麼改變人生,“如果你說的是讓我投個好胎的話,我當然願意,”李衍開玩笑似的回答,女人緩緩道“我的意思是讓你回到你生活的世界,並且讓你活得比之前更好,隻要你接受一份工作”。李衍還是不太相信,狐疑道“就算我可以複活,我還是疾病纏身,你能給我錢治病?或者你的工作可以讓我馬上賺到錢治病”?女人捂嘴淺笑“當然可以,而且你能獲得的比這還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