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璃站了進來,容色欣喜,“你認得我?”
清然撈起靠在牆邊的一把油紙傘撐開走到院門前說,“在下雖幼時便跟著父親去了邊關,但去之前曾見過八公主,自是不敢忘了公主盛世容顏。”
詹清澄八歲就去了邊關,期間隻回來過幾次,八歲之前的事情記得這麼清楚,明眼人都知道這是鬼話,可在被誇讚“盛世容顏”的人聽來,十分受用。
蕭璃作羞澀狀,柔聲說,“上次走到你這跟你的書童討了碗水喝,還沒來謝你,今天我們上山進香回程之時突然起了雨,便想著來你這避避雨,不知,可方便?”
京城城在寒山寺正東,而她這院子卻在東南,並不十分順路,顯然她的話是托詞。但,既然人已經來了,且看她要幹什麼吧。
“自然是方便的,隻是寒舍簡陋,恐怕要委屈公主了。”
清然左手撐傘,右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蕭璃走入傘下,與她共撐一把。
主人入內休息,伺候的人都窩在門口原地休息。
歡喜跑去廚房端了新茶來,可是屋中用具簡陋,茶具更是隻有他們自用的一套。歡喜把剛才清然用的一套茶具拿下去洗淨,再用熱水燙過才重新斟滿茶端了出去。
清然引客人在廳堂落座。
公主毫不避諱直直盯著他看。末了笑著說道,“誰能想到,那晚無意之中敲開的門,竟然是詹公子。”
清然笑不達眼底,“能遇見公主,是在下的榮幸。”
她今日穿了件石青色的瀾袍,鬆鬆誇誇套在身上,有種前朝士人不羈之感,很是惑人。
可憐蕭璃一顆少女心撲通撲通亂了節奏,“上次來借水,我見你一人一燈在夜空下欣賞繁星,那時候就覺得公子非常人,便讓隨行的護衛查了你的身份。沒想到,你竟就是前段時間才回京的詹大公子。”
她欲言又止,“令妹的事,很遺憾,公子要節哀呀!”
事情過去這麼久,現在想起來隻覺得慶幸。如果說哥哥的死是必然,那麼她能改變上一世的命運走到現在已是幸事,但不能表現出絲毫。
她歎息一聲,委頓下來,“出了事之後,妹妹就心緒不對,整日關在屋裏不出門,後來她說要散散心,我們帶她到城外的沁蓮池散心,趁我們不注意,她……”
這些話都是跟府裏對好了的,府裏親近的一些下人都遠遠的發賣了,不會再有機會回京。
所以,除非有人強硬要驗明正身,否則,不會有人知道清然的真實身份。
蕭璃聽她自訴,驚詫得輕捂住嘴。
“天哪,這麼說,詹小姐不是不甚落水,是……”
清然慘然點點頭。這哀愁的模樣惹人心疼得緊。
蕭璃一手搭在桌沿,微微傾身,聲音柔得跟棉花似的,“對不起,我不該提起你的傷心事。”
歡喜垂手站在旁邊,聽他們對話,再看小姐的神情,心中大歎:小姐在廟裏跟那個和尚都學了些什麼啊!假扮男人勾搭女人嗎!
清然淒淒慘慘搖搖頭,正要說話,忽聽門外馬車嘶鳴。
一人滾下馬來,不顧雨水奔進院子,高唱道:“報——,公子,中了中了,恭喜公子明經及第!將軍特派小人來接您回府。”
歡喜衝進雨裏,揪著來人問,“可知第幾名?”
來人愣了愣,清然插道:“糊塗,明經不排名,可是高興得找不著北了。”
歡喜一拍腦袋,“是是是,小的高興忘了。”
八公主借機跟她道喜,清然高高興興受了。
此時,門外又進來一人,寬肩勁腰,一身圓領窄袖衫襯得人英姿颯爽。
淩峰握劍執禮,“公主,王爺親自來接您回宮了。”
“四哥哥來啦!”她快了起來好容易,轉過頭來問清然,“正好你也好回去,咱們結個伴一道走吧。”
說完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又吩咐淩峰,“勞煩淩統領請四哥等待片刻。”
清然汗顏,這都什麼事,她可不敢讓未來的帝王等她一個小明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