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見玫瑰,就說美麗,看見蛇,就說惡心。你們不知道,到了夜晚,它們互相轉化,蛇的麵頰鮮紅,玫瑰鱗片閃閃。
——三島由紀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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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明一中,校門口小賣部。
暴雨。
長明市在經曆了大半年的旱季後,終於來到雨季。
不到六點,天黑得不見光,隻一道道銀刃爭先恐後劈過天空,帶來陣陣雷鳴,大顆大顆的雨滴砸在破爛的地磚和坑窪的水泥路,道路兩旁的屋簷站滿躲雨的學生和行人。
半小時了,雨是一點沒小,還更大了。
“寶寶,淋到沒有?”
身披雨衣的中年男人兩步跨來,心疼地摟住一個女生的肩膀,擦了又擦,怪她不早點打電話,一個人在學校門口淋雨。
“爸,我都多大了,還寶寶……”女高中生撇過臉沒好氣抱怨,但顧盼間分明有種驕傲。這麼大了還有父母叫寶寶,雖然難為情,但也是舒坦的難為情。
薑月接過傘,遲疑片刻,側身望向同樣躲雨的林青蕊,“青蕊,我爸來接我了,你要不跟我們一起走?”
“月月同學一起走吧,住哪塊兒啊,叔叔先送你。”
薑月爸爸一臉和氣。
林青蕊雙腳並攏,筆直站立,鬆垮的藍白校服穿出模特的質感。她左手撐本單詞書,屋簷落下的水浸濕匡威中幫帆布鞋,腳踝沾著斑駁的泥水點,明明很狼狽,卻一點不局促。
女孩聞聲抬頭,紅山茶一般濃豔的眉眼投來淡淡的目光,“不用,我爸會來接我。”
薑爸爸還在盛情邀請,不放心林青蕊一個女孩子站著幹等。
薑月拉住父親臂彎,壓低聲音道:“爸,算了,我們走吧……她家可有錢了,平常都坐奔馳上學,估計看不上我們家的車。”
聽到女兒這麼說,薑爸爸後退一步,不自在地拉了拉陳舊的雨衣。
父女兩人挽著手走進雨中。
小賣部門口隻剩幾個人還在等,陸陸續續有家長開車或者騎摩托來,最後隻剩林青蕊一個人。
她站得有些僵,漸漸握不住單詞書。
黑白分明的杏眼望著黑黢黢的路口,眉間是掩不住的失落。
小賣部老板娘端著飯碗喊道:“小同學,進來等吧,雨太大了,你家裏人怕是堵在路上了。”
林青蕊搓搓手臂,應了聲,護著書包走進店內。
小賣部不大,大約二十來平,除了天花板,全都密密麻麻擺著商品,本子一排,發圈和水性筆之類的小件一排,進門處擺著特價處理的保溫杯和文件夾,地上還堆著幾摞塑料盆和鞋刷一類的日用品,住宿生常常出來買。
她朝老板娘點點頭,聞著混雜的飯菜香氣坐到玻璃櫃旁的小板凳。
小板凳是鋼筋和塑料帶綁紮,有點梗屁股。
林青蕊挪了兩下才找到舒服的位置。
店裏還沒開燈,影影綽綽,像是有許多孤魂野鬼也進來避雨了。
林青蕊有些夜盲,天色稍微暗一點便分不清東西的遠近,她看到貨架後麵有個橘紅的光點,再看,又沒有,再看……又有了。
女孩摟著書包,靠著玻璃櫃,百無聊賴地注視。
噔——
電流的聲音短暫嗡鳴,燈管閃了兩下,冷白的燈光瞬間點亮室內。
從黑到白。
眼睛有個適應的過程。
她有點暈眩,心跳得比平常快,恍惚間聽到“哢噠”一聲,彼時彼刻,女孩並不知道那是命運齒輪轉動的聲音。
萬事萬物皆有安排。
而她的安排,是遇到他,毀滅他,然後又重塑他,上天安排他做她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