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我的村寨(1 / 2)

雪是從喝過晚湯的時候開始下的,當奶奶刷完鍋端著一盆豬食出門時“咦”了一聲,“下雪了”,我和大妹就“嗷”的一聲跑出去了,仰起臉,涼津津的小精靈就飄到了臉上,雪是冬天老天爺送給人們的最珍貴的禮物,大和媽也從灶屋裏走出來,都仰起臉朝天上看,大就是我父親,我們這裏都叫大,旱了一個冬天,終於下雪了,當街開始有人走動,有說話聲,有孩子們的歡笑聲,這場晚飯後不期而至的雪給這個村莊帶來了一些騷動和抑製不住的欣喜,雪越來越大,從開始的零零星星,漸漸的就紛紛揚揚起來,一會兒的功夫就飄了人一頭一身。我和大妹是在媽的不斷催促聲中才進了屋鑽進了被窩,奶奶這會兒還不睡,又開始坐在紡車前紡棉花,煤油燈閃閃的在灶台上方亮著,奶奶的身影便在牆上高高低低的映著,這個善良的老人臉龐永遠是那麼的慈祥,舉手投足都是那麼的端莊隨和,甚至是小心翼翼,奶奶的娘家在當年是十裏八村有名的大戶,但是奶奶從來不願提起甚至是害怕被人提起,有時候睡在被窩裏給我們講故事的時候,問的急了才偷偷給我們講,

“那時候呀地多的要騎著馬才能跑一圈兒,喂牲口的就專門喂牲口,賬房就專門管賬,你舅爺十三歲你太爺就讓他學著掌事,事多呀!還有那麼多的佃戶”

“那你做什麼呀?”

“我呀,什麼也不做”

“不幹活嗎?

“不幹活”

外麵的雪下的越來越大,打在窗欞上蒙著的塑料布上,可以聽到細微的沙沙聲,雪是有聲音的,在奶奶嗡嗡的紡車聲中仍能聽到雪花飄落的聲音,躺在溫暖的被窩中,心中在想,他怎麼樣了,雪一定把他蓋著了吧!他一定很冷吧!就這樣想著,想著便沉沉的睡著了……

天還沒有亮,雞已經在啼了,高一聲低一聲的,遠的,近的,此起彼伏,我早醒了,屋子裏很黑,但是我卻能看到胡亂飛舞的五顏六色的小花,一會兒全是金黃,一會兒全是紫色,亂紛紛,異常的美,閉上眼睛更美,你想什麼顏色它就變成什麼顏色,這是我的小秘密,我常常在黑夜裏,特別是黎明前的黑暗裏獨自欣賞。

天漸漸的亮了,因為下雪的緣故天好像比平時亮的早些,大在院子裏拿著大笤帚呼啦呼啦的掃著雪,奶奶在灶台上忙活著,屋裏熱氣蒸騰,奶奶蒸了玉米麵饃饃,煮了紅薯稀飯,把蘿卜切成絲用油炒了,又在灶灰裏燒了點辣椒,放了鹽在石臼裏搗碎,用開水沏了,一股辣子的香味兒就飄了滿屋。

我胡亂吃了飯,就背了書包往學校趕,我走出寨子,走過小橋過了海子,雪下的還不算厚,但是還在不緊不慢的飄著,人們卻都在躬著腰往地裏運糞了,積攢了一冬的糞就等著下雪了,地裏的麥苗旱了一冬都已經懶懶的爬在地上了,冷冽的空氣鑽進了鼻孔,鼻子有點酸疼,樹木,溝壑,小路,麥田,都被雪覆蓋著,和飄著雪的天空連成了一片,霧蒙蒙的,翻過了兆崗,崗上還沒有人走過,他還在那裏靜靜的立著,身上落滿了雪花,像在迎接我一樣,圓圓的光光的腦袋,雙手合十,微閉著雙眼 嘴唇永遠的抿著,平時上學的孩子們都喜歡摸他光光的腦袋,有的甚至騎到他的頭上,當有孩子騎到他頭上時我就非常的恨,就用力的去推他們,卻怎麼也推不動,因為這沒少和他們打架,我喜歡和他對視,看的久了,就會看見他的眼睛會動,我喜歡這種感覺,我用手輕輕撫去他身上的雪,那雙眼睛就微微的睜開看著我,我用小手摸了摸他的臉,環顧一下四周,最後解下披在自己身上的塑料薄膜,這是奶奶從化肥袋子上扯下來的,我把它披在了他身上,並在脖子裏打了個結,這時,一群上學的孩子趕過來了,都哈哈大笑,“傻子!傻子!”他們都對著我叫,我不理他們,兀自的往學校跑去!

我的學校坐落在兆崗的後麵,原來是一座廟,破四舊的時候砸了供桌撤了神像就成了學校,進了大門就見一個拱門就是原來的廟門,在拱門的兩旁加蓋了教室,穿過拱門,兩邊有東西廂房,現在也成了教室,正中間的大殿就是老師們的辦公室,後來學生越來越多,就緊挨著大殿的兩邊也加蓋了房子作為教室。

我喜歡校園中那棵銀杏樹,這是一棵古樹已經有上千年了,樹杆很粗好幾個人連起手來才能把它圍起來,隻是樹杆中間有一個大洞,能鑽進去人,因為學生老是在裏麵鑽進鑽出的,就打了木樁把洞給堵起來了,樹冠枝葉茂盛像一把大傘遮天蔽日的,刮風的時候其他的樹都會隨風搖擺但是銀杏樹卻穩如泰山,到了秋天滿樹金黃像一片雲霞,整個校園都飄著銀杏葉的香氣,地上更是像鋪了一層金色的華毯。樹上掛了一個很大的鍾,敲起來能發出幽遠的長聲,很久才會消失,這鍾聲就是我們上課下課的鈴聲,有時候坐在教室裏一邊聽老師講課,一邊盼著鍾聲響起,每當響起我就會全神貫注的聽,那顫顫的餘音常使我閉上眼睛,自己也隨著那聲音飄了出去,飄啊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