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裏一片寂靜，隻留下空調在嗡嗡地輸送著冷氣，它似乎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嚇。我一動不動地僵在靠椅上，四肢因恐懼抑或是因為寒冷不由自主地蜷縮。我的目光空洞地望向前方，接收信息和產生情緒的消耗很大，我疲倦的大腦因此徹底罷了工，這一個下午有太多事情要交給它來消化。
我調整了一下坐姿，用目光掃了掃剩下的三個人——無一例外，他們全都死死盯著桌麵上那個棕色的瓶子，張豫棋緊抿著雙唇，劉博軒低著頭，方警官的嘴角卻浮現出一絲笑意。
我看著麵前的情景，竟感覺有一絲喜感，卻又不敢加以任何評論，隻能靜靜地等待某個人打破僵局。
“張豫棋，你自己說說吧。”方警官往椅背上一靠，有種獵人發現獵物時的欣喜，“這瓶百草枯你怎麼解釋？”
“沒什麼好解釋的，這瓶百草枯是我姐托我買的，我今晚就準備帶回去。”
“喲，你姐姐是兼職園藝師嗎，還要專門買一瓶基本已經停產了的百草枯，她倒是挺講究。”方警官用鷹一般的眼神凝視著張豫棋，張豫棋並沒有直視他，隻是在喃喃自語些什麼。
“張豫棋，我讓你回答，這瓶百草枯是用來幹什麼的？”
“我都說了，就是我姐托我買的，我不知道有……”
“都這個份上了，有意思嗎!”方警官用手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麵，“好，既然是你姐讓你帶回去的，你怎麼解釋瓶蓋被擰開過，裏麵的液體少了五毫升？”
張豫棋已經徹底慌了神，他的目光低垂著，整個手掌縮在袖口裏，但口中仍然念念有詞，“人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
“你的意思是，張導要殺王鈺？”劉博軒木訥地望著方警官，聲音還在顫抖。
“沒錯，可惜他沒有成功。”方警官站起身，慢慢走到門口，開始了他的推理。
“我們來複盤一下這起謀殺案，它的線索千頭萬緒，可是原因卻隻有一個。”
“剛才我拿到了法醫的鑒定報告，弗蘭克果然是死於中毒，那麼會有誰想殺掉這個新來的德國理療師呢？我懷疑過許多人，卻始終百思不得其解。後來我才恍然大悟，凶手的目標並不是弗蘭克，而是王鈺。”
“凶手在作案之前一定對整個羽毛球隊用餐的規律了如指掌，不是隊員、教練就是工作人員，他甚至知道吳雲崗每周一會給女單的隊員熬一鍋雞湯，他甚至知道吳雲崗每次都會把第一碗雞湯分給王鈺。這個人會是誰呢？不管他是誰，他今天一定參與了打雞湯的過程，那我們的嫌疑人範圍就大大縮小了——隻有兩個人符合這條標準，吳雲崗本人，還有張豫棋。”
“凶手可能是吳雲崗嗎，這太荒謬了，王鈺是吳雲崗的搖錢樹，又是他最器重的隊員，他把王鈺捧在手心裏還來不及，怎麼會動手殺了她呢？”
“現在的嫌疑人隻剩下一個了，那就是你，張豫棋先生。”
“你作為一個男單組的教練，有什麼作案動機呢？我不能一下子思考出來，隻能慢慢梳理你的一些基本信息。作為教練，你很失敗，你的成就遠遠不如吳雲崗；作為賭徒，你更失敗，你的賭債靠你老老實實掙錢一輩子也還不完。”
張豫棋的麵色蒼白，額頭卻青筋凸起，充滿著無法言說的憤怒。
“不過，你作為弟弟，倒是忠心耿耿啊。”方警官話鋒一轉，又露出了他那個狡黠的微笑，“你說得對，這瓶百草枯是受你姐姐，張寶玎所托，但不是她托你買，而是她親手交給你的。真是個大膽的計劃啊！”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傳來，打斷了方警官沉浸式的推理，也讓審訊室裏的眾人得到點放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