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下了一夜。
安遠侯府住得離皇城近一點,風雨飄搖,林婉婉睡不著。
暴雨潑灑下來的時候,她正望著天空密集的烏雲出神,黑雲再厚,也有雲開月見的一天,這古井無波死氣沉沉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婆母不喜見她,隻說皇上出征在外,勒令全府都低調本分,她便隻在自己的小院裏繡花看書,
她已經好些日子不曾出門了。
昨日,侯夫人的表侄女來世子院子裏坐坐,她翹著蘭花指,一派天真嬌憨,聲音像百靈鳥一樣輕盈,漫不經心的透露出來,說程府裏遞過幾次帖子,都叫侯夫人打發了。
林婉婉當時麵色青白,十分難堪。
老侯爺和宋祁不在,侯夫人主持中饋,管控侯府,她一人孤零零的,就更像一個幽閉府內的人,沒有侯夫人的同意,一句身體有恙便謝絕了見客。
一行清淚悄悄地劃過麵頰,林婉婉側過頭去,不願叫丫鬟看到。
可惜晚了,丫頭在心裏歎了一口氣,輕輕給她披上衣裳,“少夫人,夜深風重,該睡了,小心著涼。”
林婉婉心裏淒苦,正要說話,就見看門的婆子披著蓑衣“嘎吱”一聲推開了院門,匆匆走上來,急赤白臉的一頭汗,“少夫人,剛上房的侯媽媽來報,說侯爺有命,今夜府裏都要滅燈!禁止走動呐!”
話沒說完,就張開大嘴,鼓著腮幫子,把廊上一溜兒的油燈一口口吹熄了。
還沒完,這婆子掐著嗓子拿腔作勢,看也不看林婉婉,便使喚房裏的丫頭,聲音又快又急又低,“快,快,把房裏的燈也都滅了去!”
兩個小丫頭被這氣勢唬住,急忙忙就奔進內室吹熄了燈。
林婉婉身邊的大丫頭雪菊眉頭一皺,這侯婆子實在太無禮了!還不等少夫人點頭竟擅自做了主!
正要質問,就聽得院牆外聽得馬蹄踏地哐哐哐的聲音。整齊劃一,聲音沉悶,敲打在人心上,鈍鈍的,讓人不由心慌氣短。
再仔細聽,遠遠的似乎還有低沉的哭泣叫喊聲傳來!
自從皇上出征,宵禁管的極為嚴厲,這個時候連娛樂場所生意都打烊了,在這狂風暴雨的深夜,竟然有騎兵在皇城裏馳騁,還在勳貴聚集的永樂坊這一塊傳出了躁動,聯係到永和十一年前柱國公謀逆案,雪菊的臉都白了。
她可是聽說,那次,勳貴之家有幾家可被撞破了府門,不願附逆的大臣和家眷被拖走了!死傷了不少人呢!
“夫人,您看,”雪菊聲音都顫抖了,
之前的謀逆案她還未嫁入侯府,自然不知道那一夜的腥風血雨,不過上京城的老百姓口口相傳,描述那一夜的謀逆案比親眼見的還要悲慘,她倒是聽到了不少。
林婉婉頓時也臉色煞白。
程府住在另一條巷子裏,離高官勳貴的府邸隔著兩條街,自然要動靜小了些。
但是也聽到了喊打喊殺聲!
管事的忙把府門緊閉,柳老爺子心裏抓心撓肝的急,不顧大雨,扶著梯子爬上牆頭,就見左鄰右舍的都伸頭伸腦的朝皇城的方向眺望。
興國寺起了大火,暴雨之下,大火竟然還熊熊燃燒,照亮了大半個上京城。
宣德門那裏五步一崗十步一衛,戒備森嚴,明晃晃的火把連成一個圈,包圍住了皇城。
隔壁李大人也是不顧官威伸長脖子朝南望,瞧見此景,低呼一聲,“我滴娘!天老······爺 啊!”
一頭栽了下來!
下人忙忙接住腿軟的李大人,李大人一身冷汗,心裏慶幸這群奴才反應快,嘴上連連低喝,“快,再加根柱子抵住門,若是有人找我,誰來都說我抱病!”
他一個管馬政的,平時不顯,油水不多卻也不勞累,這一旦起了禍亂,必要征調馬匹,可無朝廷的公文,他怎麼敢簽批啊!萬一逆賊非要他頂包,這不是要他的小命哇!
他汲汲營營了大半輩子,怎能大功未成身先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