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人生的意義,千野想了想這30年光陰,虛度的時間占了她目前為止的人生的大多數,浴室裏的光線昏昏暗暗,這老舊的出租屋似是在抱怨這麼多年裏千野對它的冷淡,發出嗚嗚咽咽的哀鳴,毫無煙火味的日子,兩室一廳的格局,魚龍混雜的街巷,熙熙攘攘的叫賣聲隨著風的腳步穿堂而過,一波追著一波永不停歇。
疲憊的她結束了一天的工作躺在床上,時至今日,千野從未想過這麼多年的奔波有何意義,但是身體的疲乏不斷的提醒著她生命值在下降,千野閉上眼睛慢慢的把世界拋在了腦後,雷電交加,百鬼竄行,恍惚間,她看到一座廢棄的爛尾樓,雜草叢生很久沒有人到過的地方,窸窸窣窣的聲音刺激的神經,夜色如墨,細微的聲響爬上了後背,千野不管不顧地朝樓裏跑去,大概爬了六七樓,心髒擴張,氣血湧動,腿上有被抓住的麻木感,急忙關上樓梯口的鐵門。
頂樓複式陽台,月色正好,可卻安靜的連風聲都聽不見,左邊欄杆上有一道道的類似刀痕的痕跡,雜亂無章,千野摸了摸刀痕上透著月光的紅色,視覺已經收到了極大的衝擊的同時,她抬起手,鼻尖的手指夾雜著帶有溫度的肉糜爛味道,一度讓千野胃裏翻騰,‘這是難道血嗎?究竟是誰的血?誰殺的人?殺的誰?’一個個匪夷所思的問題沒有答案,卻在心底久久留有回音。
千野明顯感覺到剛降下去的體溫又急劇飆升,靜謐的黑夜與出租屋大相徑庭,心跳砰砰砰地砸在腦海裏,千野一步步後退,踩到東西了,可怕的場景就像幻燈片一樣在腦子裏反複播放,就在無數次的掙紮中,腿抖得像出租屋樓下劉阿婆抖的灰塵滿天飛的篩子,她生鏽般的轉過頭,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件大衣,背對著月光無法分辨是什麼顏色,踩到的是一雙鞋,初步判斷是個人,短發,根據身形依稀看得出是個男人,千野緩緩地抬起頭,但是看不清眉眼,月光打在他的側臉上,清冷無聲,不寒而栗。
千野還來不及思考更多問題,被一句不帶任何溫度的疑問打亂了思緒。
“你是誰?”
“闖入我的地方的人 都 得 死 ”
他的聲線和千野聽過的都不一樣,最後說的三個字一時讓她腦子空白,40多年來盡管生活怎麼敲打她,她從未想過用死來解脫人世間的苦難。腹部傳來一陣疼痛,那個人用刀捅著她,腳步逼近,千野被迫後退,腳步虛浮,汗水黏黏膩膩的吸附著衣物,他突然急速向前,千野背部撞上了欄杆,疼痛驟然襲滿全身,耳鳴如雷,他掐住了千野的脖子慢慢往上提,她呼吸漸漸急促,用手拍打著掐住她的那隻手,腳離開地麵,他決絕地放開了手,千野就像失去了最後救命的稻草,撕下了他衣袖的一角,落下的瞬間千野朝著欄杆後的人揚起了嘴角,男人的眼睛被遠處的燈光照亮,鈷藍色從瞳孔中央極速擴散,幾乎是一閃而過,可是千野還是記住了那雙眼睛,越來越遠,失重的壓迫感讓千野閉上了眼睛。
“啊”
天花板上的蜘蛛網一如既往的在那個角落,花花綠綠的熒光燈光線透過貼著窗紙的玻璃,一切都還是老樣子,千野胸腔地起伏趨於平緩,四肢仍大賴賴地躺在床上,千野揉了揉發脹的腦袋,回想著剛剛夢裏的一切,爛尾樓,男人,還有那雙會說話的眼睛……
千野從沒有做過這樣的噩夢,他是誰,為什麼要殺她。千野下了床,看了看時間十一點半,正好還可以去吃個夜宵,轉念心想‘夢裏腹部傳來的一陣陣絞痛不會是餓的吧’,她不禁對自己感到些許無語,但是夢中的情境怎麼會那麼真實,捏了捏發汗的手,尋著香味向小吃攤走去。
雖然街巷老舊,可是住了七八年的千野對這裏的環境很滿意,一條長街貫穿南北,左右兩側都是距離很近得居民樓,最北端是一條向東的江,小巷每天都有人打掃,窗戶被風吹的的嘎吱嘎吱響,香樟樹滿街都是。到了花開的季節,總是有斑斑點點的細碎鮮花落到地上,踩上去粘的滿腳底都是,人們走過的地方便留有餘香,傳遍這裏的每個角落,這裏便被起名為樟嶺鎮。
30歲是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年紀,千野是一個沒有什麼追求的人,同齡人在這個年紀基本都已經結了婚生了小孩,隻有她還在是一個為了一碗有名的麵跑過整個城市的人。大學畢業之後千野一直在一家小型公司上班,工資低,時間長。由於生活所迫,房子找到了樟嶺鎮,還好房東心地善良,第一個月允許她推遲交房租,不至於睡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