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滿天，冰封萬裏，淩冽刺骨的寒意一夜間席卷了天地。
相對而言，頭場雪總是要討喜得多，清源鎮裏的殷實人家已經架起火爐，一家人美滋滋的圍在桌前，溫酒賞雪涮羊肉。
就連尋常人家也都換上厚實棉襖，吃著熱氣騰騰的大饅頭，鍋裏也會多些葷腥。
而街道上，一名衣衫襤褸，孤苦伶仃的清瘦孩童正頂著風雪，單手扶牆，小心翼翼的前行。
這小家夥倒也機靈。
若是風雪大了，就蜷縮在巷子的角落裏躲避風雪寒流，若風雪小了，便起身繼續挨家挨戶乞討食物。
這不，現在他就躲在一條略顯狹窄陰暗的小巷裏，最大程度減少雪花落在身上的可能。
隻是老天爺似乎偏偏跟他作對一般，雪越下越大，很快就將屋頂上的瓦礫覆蓋，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之前隻勉強能齊及草鞋的路麵積雪，很快便淹沒了腳踝。
“好冷啊……”
古毅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對著那雙凍得通紅的小手使勁呼熱氣。
待到手不那麼僵了，又緊了緊那件漏洞百出，呼呼往體內灌冷風的破麻布衣，古毅心中不由得生起幾分小怨氣，昨天好不容易從邱員外家討到兩個饅頭，強忍著餓意留下來一個，哪成想半夜被老鼠偷吃了，等他早晨醒過來就剩了一地的碎屑。
要不是那隻該死的老鼠，自己也不用餓肚子，自然也不用冒著風雪出來乞討，生個火，吃著香噴噴的烤饅頭片，再美美的往草垛上一躺……
古毅越想越氣，小肚子也不爭氣的“咕咕”叫起來，紅彤彤的小手揉了揉小肚子，像是在安撫，讓它乖乖聽話。
奈何現實總是那麼不盡人意，小肚子裏的抗議聲越來越大，落入他耳中的聲音甚至蓋過了嗚嗚的風雪聲，如天神在腹中擂鼓，攪動風雲。
古毅妥協一般的重重歎息一聲，也不管雪下的有多大，踉踉蹌蹌的站起身，似那孤魂野鬼般繼續遊蕩在清源鎮的大小巷弄裏。
隻是一連敲了三戶人家，也未曾討到一點吃食，最後一戶人家甚至眼神厭惡的看著門外獨自站在風雪中的小乞兒，親手把吃剩的殘羹冷炙倒進泔水桶中，邊倒邊罵道：“滾滾滾，我家沒吃的，上別家要飯去，大清早的就遇上你這麼個喪門星，真他娘晦氣！”
“伯伯，可不可以別倒，給我些吃剩下的飯食就好。”古毅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對方手上的動作，有些不甘心的想往前跨出一步，卻又強忍住了腳步。
雖然不知道別人為什麼那麼討厭自己跨過門檻，可一次又一次被別人毆打出門讓小小的古毅知道了這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無論門檻高低都不可觸碰。
屋內那名年過半百的男子很滿意古毅的舉止，嘴角浮現出一抹“諒你也不敢”的得意笑意，隨即重重關上大門，獨留小乞兒那單薄纖細的身影在風雪中搖曳。
這一刻的小古毅，真的就像是一條惹人生厭的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