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並不強烈，一大家子的媳婦兒正湊在一起熱熱鬧鬧的準備著除夕年夜飯的食材。
其實黎家並不富裕，但黎家四兄弟都是菜農，年底的收成湊在一起也勉強能做出像樣的團圓飯。
而黎大哥家在前年初生了個兒子，讓黎母高興好一陣子，這不免讓比大哥先結婚的老二難為情，因這事兒還被黎母念叨好幾個月。
程素華嚴格來說是黎老二白撿的老婆，她剛生下來母親就死了，被她母親的姐姐撫養著念了兩年小學便被趕出來掙錢，她是個實打實的文盲，因為太小又不認字，縣城裏沒人願意收她，16歲時餓了好幾天的她搶了19歲黎國清的菜，被忽悠著回家去給他當媳婦兒來抵錢，保她日後有飯吃；可這兩年她肚子一直沒啥動靜，黎母越看她越不順眼。
好不容易將飯菜都做好擺上桌，沒吃幾口的程素華突然泛起了惡心，黎母的臉色瞬間就不好了，想也沒想就操著粗話罵了起來，家裏的四個男人瞬間噤了聲，活像幾個懦夫。
可程素華不是性子軟弱的人，緩了口氣頗有些不服氣的回懟 。
隻有坐在對麵的黎大嫂眼睛一亮，上前拉住準備動手的黎母，笑嗬嗬的說“弟妹這是懷了啊！”
黎母一聽突然愣在原地，馬上變了臉，堆著笑拉住程素華的手，輕拍著“哎喲，媽這腦子沒反應過來，還是你大哥媳婦兒眼神好！”
“你瞧瞧，你大嫂年初生了個兒子，你過年又懷了，這年年的，咱老黎家有福分呀！來來來，吃點好的，好生兒呀！”
大嫂略有些鄙夷的偷偷撇了眼黎母，轉頭就笑著介紹道“是呀是呀，弟妹，我明天就去幫你找之前那個醫生給你看看，他技術好的嘞，我懷著小坡的時候就是他幫忙看的。”
“這敢情好呀！就這麼說定了！咱明天就去瞧瞧！那就先謝謝大嫂了！”許久沒吱聲的黎國清趕忙答應下來。
……
第二天天剛亮，大嫂就興衝衝來敲程素華的房門。
一進門就特興奮的拉著程素華往外走“素華，我今早特地跑卓醫生那兒瞧了才過來找你的，我跟他說了，咱家有喜事，讓他通融通融給咱先看看，也算是沾沾喜慶！”
程素華抿著嘴沒接話，別看她平時咋咋呼呼的凶黎老二，在這事兒上她還是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了。
進到診所，才發現卓醫生是個麵慈的老人，他笑著讓程素華坐下，恭喜她這是件雙喜臨門的事兒。
程素華沒由來的放心了許多，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大嫂聊了起來。
可當他拿著聽診器放在肚子上沒多久，他的笑容逐漸變得有些僵硬，他沉默了很久，在一旁樂嗬嗬的倆人也不免緊張了起來。
終於程素華受不了了，焦急的開口“先生怎麼了，我孩子不會有什麼事吧。”
一直沒開口的卓醫生，也是一臉為難，歎了口氣“閨女啊，你孩子沒什麼事，隻是……隻是你懷的是個雙胞胎啊。”
“咱們現在提倡一胎政策，你這生下來有個孩子要被罰款啊，我也大致知道你們黎家，怕是保不住啊……哎…”
“什麼！那這怎麼辦啊！醫生你想想辦法啊！”大嫂拉著程素華的手驀然收緊。
“這……也不是沒有辦法，但得看這閨女的有沒有緣能做這種手術了。”
“先生，求求你，幫幫我的孩子吧！”程素華趕忙跪在卓醫生的麵前。
“誒！你這孩子……這不是我能說了算的，我這裏做不了，你們還是去醫院檢查檢查吧，隻能聽天由命了。”卓醫生無奈的搖了搖頭。
大嫂還想說些什麼，卻見卓醫生閉上了眼，擺了擺手，隻好挽著失魂落魄的程素華回了家，安慰了幾句，歎了口氣離開了。
坐在床上她一直回想著醫生的話，臉色慘白，再也沒了平時的固執勁兒。
一到家黎國清就看見毫無生氣的程素華，頓時心裏湧上不好的預感，趕忙扔下扁擔，坐到她身邊輕聲詢問起來“素華，你怎麼了，是醫生說有什麼問題嗎？”
他的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程素華再也忍不住的崩潰大哭了起來。
結婚這兩年，黎國清哪見過她哭得這麼傷心過，頓時手忙腳亂了起來，嘴笨的他也不知如何安慰，隻能默默的將她抱緊，輕拍著她的背。
稍微緩過來的程素華，哽咽的開口“先生說，我懷的……是雙胞胎……咱……咱們家交……交不起罰款，讓我還……是去醫……醫院檢查，看我和孩……孩子有沒有緣……緣……”
“那咱就去醫院檢查，沒事的，會沒事的。”黎國清的語氣罕見的堅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