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報廢的中巴在賀蘭山腹地煙塵鬥亂蜿蜒崎嶇的山路上搖晃著前進,秦晚強忍著不適聽著電話那邊母親的嘮叨,閉上了眼。
“不見,二姐還沒嫁人,你來折磨我幹什麼。”
為了不在母親麵前吐出聲來,她捏著塑料袋的手指微微發白,憋著呼吸壓低了聲音回道。
已經是第八個相親對象了,叢蘊女士顯然對秦晚的拒絕駕輕就熟:“小崽子,這次可不一樣,我姐們兒家孩子當年可是跟你指腹為婚的。”
十一月份的西北荒涼幹冷,粗糲的黃沙夾雜在空氣中四處遊蕩,中巴昏黃的燈光照射在板結的小路上,危險又詭異。
秦晚坐在靠窗的位置,微微吹拂的涼風緩解了她的不適,歎了口氣又說道:“叢老師,退休無聊就多去單位指導一下新人,國家文藝事業的興起還指著您挑大梁呢,別整天想著情情愛愛的,多俗啊。”
“而且,”
她一邊打著電話,一邊艱難地站了起來,替倚在窗邊已經睡著的老師關上了頭頂的空調。
“21世紀了媽,新時代青年可不接受你們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封建糟粕,別給我來指腹為婚這一套。”
“另外,他比我大,你指的哪個腹,為的哪門子婚?”
“晚晚,這次真的不一樣,”母親忽然嚴肅起來:“人家已經答應了。”
“答應什麼?喂?媽?信號不好?媽……”那邊已經掛了電話。
緊接著微信就收到了那邊發過來的男方資料,還有吃飯的時間和地點,還附帶著一個“I am watching you”的表情包。
隨著電話的掛斷,通往那齊鎮的山路上,突然炸開了鍋。
同研究組的八卦組員立刻聞著味湊了上來,“讓我看看即將被二小姐拒絕的第八位少爺長啥樣。”
秦晚祖上自明朝開始就做文房四寶的生意,鼎盛時期甚至負責貢品的采買,幾經朝代更迭,現在雖不如從前顯赫,在京圈也是舉足輕重的存在。
秦家生意由老大負責,老二也算是樂得逍遙,成了閑雲野鶴的一代書法大家,秦晚自小耳濡目染,對這字畫的興趣也是越發濃厚,大學竟選了平平無奇的古字畫修複專業。
即使她家半點沒有從商的意識,但是秦家兄弟和睦不似作秀,借著大伯的聲望,業界提到秦晚,也會尊稱一句“秦家的二小姐”,她自己並不十分喜歡這個稱呼,總覺得一股子老朽的封建帝王色彩,而她自己幹的就是“刨墳”的行當。但是也明白,都是給秦家大伯的麵子,時間久了也泰然處之,成年之後,為了這個名號,負累反而更多——各種扯得上關係扯不上關係的人都過來介紹對象,非富即貴,然而她誌不在此,一一謝絕。
沒成想這次是母親叢女士介紹的。
“江照?你媽給你介紹了江照?”同門小師妹祁月笙眼睛轉了一圈, “噔”的站了起來,“皇後娘娘吉祥,奴才給您磕一個。”
秦晚覺得好笑,“您這是唱的哪兒出啊?”
“江悅地產你知道吧,咱三環內賣的最貴的那倆盤都是他家的,祖上做服裝起家,現在除了本業,地產新能源芯片都有涉及,到他這一代,頂了華南半邊天。”
“你倆要是結婚,這叫強強聯合,叫您一聲‘皇後娘娘’,您完全擔得起。”
“不對,”坐在祁月笙旁邊的小姑娘回過頭,嚴肅地糾正她:“江照現在還是執行董事,江悅真正掌權的還是他爸爸,隻能喊‘太子妃’。”
“什麼呀,我看微博說,江照前陣子聯合幾個大股東,把他爸爸架空了,這算太上皇了吧?”
“那也是太子監國,你懂什麼……”
秦晚好笑地看著兩個小師妹討論起曆史劇來,捏著手機卻開始沉思,之前的對象可以不見,但是江照是不能不見的,更何況人家還已經答應了相親這件事。
秦晚跟江照勉強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不過江照比秦晚大個七八歲,小時候江母帶來大兒子來秦家打麻將,小江照看著奶團子一樣的秦晚,並不十分感興趣——當時他自認為是大人了,不能跟小朋友玩在一塊,但是又有作為哥哥的責任,所以對秦晚算得上照顧。
後來江家一亂,兩家的聯係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