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冬天裏的雪梅(1 / 2)

“哇”的一聲,接生婆在光溜溜的屁股蛋子上一拍。

女嬰雪梅宣告她已經來到人世間,哭聲響亮,此女注定不簡單。

屋外,大片的雪花飛舞著,霎那間看不清遠處,還是近處,一模一樣。

幹枯的樹枝上已是厚厚的一層,眼前白皚皚一片。白色將山溝裏的一切,零零散散的莊子,黃土地,地埂,連同老榆樹,杏樹;遠處的大山染成了白布,直通天的一邊。

李勝利自從接生婆到他家給自己婆姨接生起,已經七八個小時沒合眼,仿佛生娃的是他,而不是他婆姨。

婆姨每叫喚一聲,他身體不由自主的抖一下,叫喚一聲,抖一下……

接生婆沒有醫院裏的設備儀器那麼精確,可她憑多年的接生經驗,宮口已開到位,十指已開。

王媽終於吐了一口氣,緊繃的臉上稍有些許變化。

“勝利,把地上的這些用灶灰弄一下,麻利點,給你婆姨熬的紅糖水,端過來。”

“唉,來了,來了……”王勝利這會兒挺麻溜的,身子也不抖了,渾身都是勁,使不完的力氣!

王媽,個頭不高,身子骨挺結實。

村莊裏出了名的狠毒的女人,接了半輩子的生。說來奇怪,從來沒有失手過。

當然,沒有金剛鑽就不攬瓷器活。她年輕的時候。跟著本家叔學過一點,隻不過一點皮毛而已。

王媽打小就膽子大,有股子狠勁,初生牛犢不怕虎,慢慢的,越來越熟練。大家夥兒都信她,如同信鄉間山坡坡上的山神一樣。

十裏八鄉,當時人們心中的活神。

俗話說得好,接生婆腳踏兩隻船。一隻船是陽間,一隻船是陰間。生與死的活兒,一般婆姨隻會兩腿發軟,渾身哆嗦。

王媽交代完注意事項,起身就回。

山溝裏的溝溝渠渠,她閉著眼睛走路,都能進家門。

可她望著眼前白花花雪,踩在腳下,深一腳,淺一腳的。

走起來相當的費勁,似乎蝸牛走路,難行!王媽心想,額的怪怪神,北風雪渣子吼呢麼,看來這女娃子的命硬著呢。

她正心裏想著呢,一個大馬趴倒地不起,摔得屁股蛋子生疼生疼的,報應,報應啊,誰讓我在這大冷天拍女娃子光溜溜的屁股蛋子。

已經是福報了,老天爺保佑。山神金龍爺保佑。

嘴裏念念有詞的,王媽強打著精神,爬起來繼續一步一個腳印,深一腳,淺一腳的。

往常這段路隻需要幾分鍾就到家了,今天真是費老勁了。

她心裏卻是美滋滋的,一方麵她接生記錄又一次刷新了。另一方麵盤算著,年底又能美美的吃幾個白麵饃了。

是的,一九七六年底,貧窮落後的大西北還沒有實行農村聯產承包責任製,還是大鍋飯的工分製度。

曾經有村裏的投機倒把的人,哎,咋說呢,見過世麵的趕腳人。說是南方一些城市已經開始試點土地承包到戶的製度。

每家每戶年底,憑自己在生產隊裏混的工分,分一些糧食,生產隊裏會計大一些糧票,布票。糧票有一市斤,二市斤,五市斤的。當然還有油票,到門市部裏灌一瓶瓶煤油,扯幾尺白羊布,洋火,再換點醬油醋,食鹽疙瘩,俗稱粗鹽,洋糖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