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說書左侯事,蘇少年下山(1 / 2)

豐縣八月暑氣未消,蟬聲正噪。

雲原村的長街上人來人往,玄武湖畔柳蔭深濃,離湖岸數丈之遙是位處金陵豐縣裏最負盛名的停雲水榭樓。這幢酒榭(稱酒樓)建得精巧,鬥拱飛簷落於數根深植湖中的巨木之上,坐於湖中卻離水而踞,全憑輕舟迎客往來,遠望去猶如落於雲水之間,盡攬湖光水色,四季風雅無邊。

這雲原村本是金陵賞景一等一的去處,自落成之日即賓客盈門,歌樂不休,今日水榭依然喧笑如常,幹瘦的說書先生堂木一擺,正到興起

“本朝開國時便有定國三侯之謂,指的正是靖安侯、威寧侯、昭平侯。這三位均是武侯,以軍功起家,世襲爵祿。其中威寧侯長駐金陵,昭平侯因禍被削,能領軍靖邊的唯有靖安侯。這位左侯爺用兵如神,殺伐狠決,有左天狼之稱,曾以三千兵馬破蠻族六萬大軍,令蠻人流血漂櫓,兵潰如山倒,十餘年不敢縱兵劫掠,邊塞百姓無不感恩。”

靖安侯勇悍之名已久,在朝在野甚得人望,說書先生講得鏗鏘有力,茶客聽得也是心馳神往,突然他胡須一翹,話語忽轉:“不過今日所說一事,卻是一件新鮮事,靖安侯的長子失蹤多年,突然歸來。”

茶客紛紛交頭接耳,有年輕不解釋地問道:“長子?靖安侯府現下隻有一位公子與一位小姐,何以又來一位?”

說書先生得意地撫須:“這樁神秘的秘辛說來話長,但也難怪各位不知端倪。”

茶客興致大起,都叫嚷著要細說,金子銀子錢幣叮當如雨飛落案上,說書先生此時吊足了聽眾們的胃口,這才從頭說起來。

“靖安左侯早年入營未襲爵之時,一次逢邊關羅幕人來襲,兩軍在夜啼山交戰,眾寡懸殊,靖安左侯身受重傷又逢沙暴,失途於荒野,人人隻道已無生還之望。誰料靖安侯爺此人福大命大,率殘部潛伏於戈壁荒漠之上,數月後以奇襲大敗羅幕人,此事諸位應該都曾有聽聞。”

底下的茶客叫好:“哎呦喂兒,您說都不錯兒,我聽聞侯爺斬了上千人頭兒,殺得羅幕人奔逃千裏。”

“殺瘋了的侯爺在那時偶然邂逅了一位紅顏美人,竟在邊塞誕下一孩子。幾年後原來的老侯爺病逝,聽聞聖上詔旨襲了爵位,又將安華公主賜婚與侯爺。但侯爺重情,將相伴多年的紅顏也迎入了府中,可惜美人薄命,不多久在生女時難產而亡。”

說書人嘖嘖歎道,不無惋惜,“她留下的左小姐後來被送入宮中教養,而長子或許是福薄,體弱多病染了咯血癆,公主費盡心思延請名醫,不知怎的一天夜裏竟被人擄走了。那時左侯在邊關征戰,無暇歸來,京兆府派出千名捕快尋了數年始終尋不得,該案子虛懸至今。”

茶客中有一些年長的聽過一些傳聞,年輕的多是第一次知曉,都咋舌道:“誰人如此大膽,敢劫擄侯爺唯一的血脈?聽聞這侯爺夫妻兩不睦,該不會就是因此而生隙?被過繼的那位孩子倒是走了紅運。”

說書人拈須,別具意味地訕笑:“哎,可不正是。公主後來一直無所出,便從宗族裏挑了一位過繼於左侯爺,總不能讓左侯就此斷了香火。過繼的那位公子也十分知禮,勤修武藝,弓馬精熟,琴棋書畫無一不會的,行事又端方,頗得各個世家讚譽。侯爺的妻子就是公主數年前染了怪疾不良於行(難以行走),他都早晚問安,侍奉如同自己親生母親一樣,卻確實也對得起這一番造化。”

茶館的茶客中有人喧鬧嘩笑。道:“那又如何,萬一如今侯爺的親生孩子突然冒出來,繼子可是尷尬得緊。”

隻聽另一人駁道:“親子不過是庶出,又失蹤多年,誰知品性怎樣。安華公主為聖上親妹,身份何等高貴,若她堅持讓繼子襲爵,隻怕是以侯爺的權力也未必能逆轉。”

底下亂哄哄地交頭接耳,有人支持繼子,有人支持侯爺親子,一時間都各有道理,爭得臉麵紅耳赤。說書先生胸有成竹地喝茶,待得議論低下去才又開口:“這確也是兩難,公主愛重從小養在身邊的繼子,可侯爺那必然更看重自家血脈。聽說那位長子是被世外高人帶去醫病了,如今大病初愈,猶如遺珠複得,豈有不喜之禮,卻可惜他這孩子不曾習武,長大後弱質彬彬,全無侯爺勇武之風。”